李映昭脖子挎着钥匙，掐着点从前院小朋友家回自己家吃午饭，寒小雪捂着肚子躺在炕上。
［爸，我回来了］
［我妈咋了，你俩吵架了］
她来到炕上，看她妈妈睁着眼睛流眼泪，给她拧毛巾。
［没有，刚刚你六叔和六婶来说房子的事］
她看着旁边墙上的几个脚印子，拔高声音，［他们打我妈了？］
［没有，你六婶想踹你妈，没踹到］
李映昭下地掏出抽屉里的剪子，［他们要是再来欺负我妈，我戳死他们］
刚刚还在躺着默默流泪的母亲忽然坐起来，［你个死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戳死他们不得要你偿命，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李金华也瞪她，［去厨房端饭去，别在这气你妈］
她也知道刚刚说错话，放好剪子去后面把饭和菜端进屋。
［爸，给我十块钱，我下午去剪头发］
三个人围着桌子吃饭，夫妻俩看她，［你舍得剪了］
［嗯，爸，一会你齐着这剪短，换完钱去前面那个学校，给我买个二手自行车呗］
寒小雪看着她，［家里不差你这五十块］
李映昭吃着土豆丝，［不是为了卖钱，我是真要剪短，干嘛要便宜理发店］
下午她拿着十块钱走进理发店剃了一个寸头，把进门的寒小雪吓了一跳，往她身上拍了好几巴掌，李金华推着给她买的女士车子回来又一顿数落。
可她心里却觉得很安心，明天还要去前面杀鸡的老伯那待着，帮忙杀鸡。
抹了一天鸡脖子的李映昭拎着一兜子鸡头回家的时候，大伯和大伯娘都在，［这孩子一身什么味］，大伯娘捏着鼻子。
她打完招呼去厨房打水洗脸洗手，擦了擦头发，找了一身衣服重新换上。
寒小雪坐在炕上，在支起来的大桌子上和面包饺子。
大伯娘在一旁劝着，［你别怂，老爷子的工作被他们两口子接了，他那媳妇天天打麻将，用的都是老头老太太的工资本
好事都让他们占了，工作和老人的工资本都在他们手里，凭什么说上楼就上楼
当初开家庭会议的时候，先问的他们要不要这楼房，现在你们定金交了，他们反口，你们两口子就是好说话，让人当软柿子捏，一点不争气］
［嫂子，我们也不是非住楼不可，他们要是想住把钱退给我们也行
可是昨天来那劲，钱不退，老头老太太的房子还要交出去
我们劈房本的三千块也不给
让我们带着老两口住他们之前的房子，那房子还没有现在这个大，合着我们花了一万三买他们的小房］
大伯娘帮她擀饺子皮，我妈一捏一个饺子，［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可他们就不同意劈房本，我们现在要上楼就要多补三万多块］
［团团，把这帘饺子给你爸端后面下锅］
李映昭两手托着盖帘，往后面走
［我和你大哥去年扩了一半的房子，家里两个姑娘大了，挤在一起也不是回事，到时候我们也帮你凑凑，一千肯定没问题］
她这个大伯娘啊，六婶是小肚鸡肠，大伯娘最是喜欢管闲事。
李金华和他大哥把饺子端上桌，李映昭坐在大伯娘和母亲中间，大伯娘还想劝。
［吃饭，别说了］
这一晚上大伯好像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吃完饭大伯驮着大伯娘就走了，李映昭跑房子前面玩。
听大伯娘训大伯，以后少管她，有那功夫管好自己弟弟妹妹，少让她操心。
然后又说爷爷奶奶偏心，就因为我们两家都是孙女，六叔家生的是小子。
抱怨她和大伯过快大半辈子，也还是窝在那小趴趴房里。
其实要不是大伯和六叔的房子都是爷爷当初分的，这楼房还轮不上李映昭家。
她跑回家，进屋先喝了一舀水
［你慢点，没得把肺子喝炸了］
用袖子一擦嘴，［妈，我不想住楼房，你让爸去把定金要回来，给六叔的三千咱也不要了，就当提前给他和六婶烧纸了］
寒小雪本来挺生气，听她说孩子话又气笑着道，［你小孩子说话不管用］
［你别被大伯娘几句话就给洗脑了］
［什么意思］
李映昭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咱们得有自己的判断，量力而为，别人说两句话很轻巧，可是后果却要我们来承担
你刚刚说买房要多拿三万
大伯娘却只说借你一千块
妈，你细品，你得借三十个一千块，就是三十个人，问题是拿什么还，不吃不喝吗？］
李金华端着洗脚盆走进来，［团团，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过来洗脚］
李映昭内伤，什么都是白说。
终归父母只拿她当小孩子看，说的话只当听了个乐呵。
［爸，我同学都在补英语，我也想学］
［多少钱］
［半个学期五百］
［多少？］
她伸出五个手指头，［五百］
［怎么这么贵］
［将来高考，语数英，三大主科］
她把泡好的脚丫伸给爸爸，看他一边给她擦脚丫一边和妈妈对眼神。
［还有妈妈，可可家买了钢琴，老师说将来考级能加特长分，二十分呢］
寒小雪有些迟疑，［可是那个太占地方了］
［我可以不学钢琴，学琵琶，古筝，小提琴，妈妈你看我的手］
她把十只纤纤玉手伸出来，［可可说我这手不学乐器白瞎了］
李映昭卖力的劝说着父母
［团团，你们老师应该讲过，同学之间不要攀比，将心思都要用在学习上］
［妈妈，那你住楼房就不是为了攀比吗？］
［那怎么能一样，咱市最好高中的家属区，那里面住的都是好老师，氛围也不一样］
她看着爸爸点头，［没钱补课，我就考不上最好的高中］
之前她也问过爸爸，为什么非要买房子，放在她身上接受更好的教育不好么，爸爸说，妈妈那时候常说不蒸馒头争口气。
［我要睡觉了，反正小时候你们就把我扔给姥姥，回来的时候我六岁，连数都不会数，一个字都不认识。
你们也不在意，将来我就跟爸爸妈妈一样，考什么大学，进工厂练铅铸字，再不济就天天折折纸页子，印刷厂不倒，我就有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