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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再见

    原来想通只在一瞬间。

    有的时候,只是需要自己放手,自己去主动选择快乐,该结束的就都会结束了。就像秋枫从头到尾都知道,他和黎棠会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保持异地的距离,他和黎棠来自天差地别的家庭成长环境,他和黎棠甚至有着错峰的作息时间。可秋枫在猛烈追求黎棠的时候,他并不在意异地这个因素,确认恋爱关系后,他也会主动来息城找黎棠,但短短两月不到,秋枫就轻巧的以“异地”为理由,为幌子,一脚踹开了黎棠,还表示他要等待和他有一样期待的人,“我一定可以找到”,这是秋枫的原话。原来这个人不是非黎棠不可,即使黎棠一直和他有一样的期待,一直希望可以尽快同城生活,大到一起探索广阔的人生,小至一起品尝街边新出美食,但秋枫只用“异地”这短短两个字,就直接给黎棠的爱判了死刑。

    秋枫难道已经忘了自己刚追到自己最梦寐以求的女孩时的样子了吗?当时他多么欣喜若狂的昭告全世界,现在黎棠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痛哭时就多心灰意冷。

    原来别人也可以,原来只要性别为女,只要生活在芒城,只要和秋枫是同城,那么她就可以排在黎棠前面,原来黎棠又一次没有被自己选的爱人坚定的选择自己。

    黎棠不禁沉思:被爱的人坚定选择到底是什么感觉呢?难道男生心里都会有一张写满各位异性优缺点的列表吗?上面会有多少名字呢?

    这时黎棠的神思突然飘向了自己很爱看的一部美剧 - 《老友记》中第二季的一个情节,剧中的人物罗斯在纠结该选择茱莉还是瑞秋谈恋爱的时候。罗斯听从朋友的建议,列了一张包含茱莉和瑞秋两位优缺点的表格,以作对比来做出最优选,他的表格上写了:茱莉是和自己一样是同古生物专业,在同一家博物馆工作,有无数共同语言的成功考古学家,但她不是瑞秋。瑞秋是终于对自己表达心意而且还是自己的暗恋多年的女孩,但罗斯心里她是一个有公主脾气,被宠坏的女孩,而且她已经26岁了,还只是一个咖啡厅的服务员。但恰恰“茱莉不是瑞秋”这一点就让罗斯坚定的选择了瑞秋,然而正是这张表格的问世,最后直接导致了瑞秋对罗斯的失望与决绝的分手。

    剧中瑞秋哽咽的对着罗斯说:“我们的区别就在于我不会去列这种表格。你能想象本该是最爱你,最对你知根知底的那个人,把自己所有的自卑点都列为自己的缺点,还去和别人的优点进行利弊分析的痛苦吗?” 想到这里,黎棠感到一阵寒意从头顶光速的传到了地下。

    黎棠不想变成瑞秋,黎棠甚至没有成为瑞秋的资格,因为黎棠知道秋枫不会出于意识到某某女生不是黎棠这单一理由就直接放弃一个他“理性”思考后觉得和自己各方面都很“合适”的女生。黎棠现在已经对“理性”,“合适”这类字眼感到恶心。黎棠认为瑞秋想要的是罗斯的坚定选择,而不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优解,也不是一个用女友的服务员身份来感到自我良好的人的选择。而罗斯觉得茱莉虽然是“理性”分析后得出的最“合适”的伴侣,但她不是瑞秋,罗斯心里还是只想要瑞秋,即使她只是一个服务生,这让罗斯觉得自己一定是真爱,觉得自己好大度,好包容。即使黎棠不是瑞秋,却可以和瑞秋共情罗斯这种行为带来的伤痛。

    其实黎棠第一次看《老友记》时并不理解这段,黎棠甚至想不通,为什么罗斯列了表格的行为会是压死瑞秋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来人生阅历的用处就是用来和影视剧共情啊。”黎棠喃喃道,“我的生活是不是和正常人类的生活进程搞反了呀?”在黎棠这么多年,暗中观察人类行为后,总结出的经验中,正常人们大多是因为能和剧中的人物所遭受的不公、背叛、痛苦、甜蜜、喜悦产生共情,自己本身已经感受过了同样的经历,想要知道解决办法是什么,想要感到自己不是世界上唯一经历过特定事件的人,想要被接纳、被看到、被理解,而爱追剧、爱嗑p。而黎棠追剧的初衷却是因为想去体验猎奇,想去看其他人的人生中发生过的但自己没有体验过的情节,想知道人生还会有那些共性事件,说白了,就是爱八卦,导致一开始看的时候只觉得不解,只有后续在黎棠自己真实经历过乱七八糟,一地鸡毛的生活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影视作品可以是用来警示世人的,原来这就是不被爱人坚定选择的感觉。每个人都会有自卑的时候,也许是对相貌的自卑,也许是对学历的自卑,也许是对家境的自卑,也许是对没有过上普世认为稳定的生活的自卑,但当自己的爱人在明确知道自己的不安全感的来源后,依旧没有坚定的选择站在自己的阵营中,而是不停的提醒自己,甚至表示这其实都是缺点后,自己感受到的那种悲凉,那种无奈,那种无助,仿佛好不容易在这偌大的世界里找到了一个以为可以厮守终身的人后,却发现,自己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孤身一人,甚至自己的父母都无法接受自己与普世价值观相悖的发展道路和兴趣爱好,这些足以击垮自己剩余的自信。

    黎棠在《老友记》里最喜欢的情侣关系甚至不是罗斯和瑞秋,而永远是钱德勒和莫妮卡的互相扶持,包容,理解,信任的婚姻。是的,婚姻。黎棠是一个恐惧婚姻的人。

    黎棠只想被自己坚定选择的爱人坚定选择自己而已,这是一个很高的恋爱要求吗?为什么每次热恋中,一旦出现了一个看上去“更好更合适”的人,黎棠就会被轻易的取代。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赶上“断崖式分手”这种年轻人中流行的恋爱模式,哈哈哈,都快毕业十年了,高中看来还是从未远离我啊,这是难道就我青春永驻的证明吗?”想到这里,黎棠突然嘴角上扬,发出一声苦笑,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直直的盯着前方,心里刀绞似的难受。

    她想流泪,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