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阵发现王喜金这次动枪是真发火了,就没有用命令的口吻,而是平静地说:
“小虎,把枪收起来。”
“什么东西,瞪着眼睛说瞎话,肯定不是好人,拿我们当傻子呢!”
王喜金发泄着胸中的怒气,把枪插进腰间。
“诶呀我的妈呀,这是干啥玩意儿,动不动就拿枪顶着脑门,不被枪子打死,也会被吓死。”
蓝运乘针扎火燎的样子,还像要虚脱了,左手搭在乔美曼肩上,靠在乔美曼身上。
乔美曼右手抱住蓝运乘,用胸部支撑着蓝运乘的身子,她知道和王喜金讲不出道理,就对赵阵说:
“赵排长,你手下的兵咋这样不正常!”
楚楚抓着蓝运乘右手的衣袖,怕蓝运乘倒下,接着乔美曼的话说:
“赵排长,我们要是汉奸,关东军怎么会追杀我们呢,你们不应该这样对带我们,还说你们有纪律!”
赵阵说:“三位,我已经说过了,王喜金是个新兵。他参加抗联还不到一年,组织纪律性还不强,但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现在是非常时期,人也是形形色色,鱼目混杂,日本鬼子追杀你们,也不能说明你们就是好人。日本鬼子为了剿灭我们抗联,什么阴险的手段都有,苦肉计也不能排除,我们不得十分警惕。”
蓝运乘有气无力拍着大腿:
“这哪里是警惕,分明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赵阵为了给王喜金争个理,就说:
“蓝先生,你怎么认为都可以,但王喜金的冲动,和你有直接关系,你说的两个连的武器,王喜金是存在的,被你卖给了鬼子,只不过鬼子这次起了歹意,认为你们没用了,才吞了你们的军火,要消灭你们!”
王喜金说:“就是,姓蓝的,不知你们卖给鬼子多少军火了,就凭这一次我就该枪毙你们,两个连的武器,会杀死多少中国人!”
蓝运乘看赵阵他们上纲上线,很怕给他扣上汉奸的帽子,说道:
“赵排长,你们饶了我吧,实话跟你们说,这两个连的军火确实是子虚乌有,我是吹出来的!”
赵阵说:“那你到这里来到底要干什么?”
面对赵阵步步为营精准的分析,蓝运乘也不知道怎样撒谎了,突然蹲在地上,喊起肚子疼来。
如果说蓝运乘不敢暴露他们的真实身份,是担心招来杀身之祸,而关麻山军火库,却是他不能割舍的心头肉。
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场的蔓延,武器成了最稀缺的战略物资,像蓝运乘这样的军火贩子,想通过正规渠道购到军火绝无可能,只能从个人手里走私,比如说军阀、主管武器制造或者存储武器的政府官员手里暗中交易,风险很大,数量也有限。
相对来说,去关麻沟军火库盗窃军火,少了很多环节,风险还是比较小的。
此时,蓝运乘的心情很像阿里巴巴,关麻沟军火库就像存放金银财宝的山洞,关东军就像四十大盗,而方文同、钱德财、李二可以比作开启山洞石门的暗语。
虽然钱德财死了,但是还有方文同李二,只要找到这二人其中的一个,他就能进入军火库,就可以像阿里巴巴一样,运出军火库里的“宝藏”。
只要他有阿里巴巴的智慧,就什么危险都不会发生。
在蓝运乘眼里,这个军火库就是无尽的财富,等同生命,他怎肯轻易暴露这个秘密。
看蓝运乘装肚子疼,王喜金更生气:
“姓蓝的,装肚子疼也没用,老子看你们几十个人,运送两个连的军火可不是说大话,你必须老是交代?还有你们两个白骨精,不学好,跟着一个汉奸跑,再不说实话,老子把你们一起枪毙!”
蓝运乘蹲在地上,已经悔青了肠子,暗骂他嘴欠,吹什么不好,偏偏吹出了两个连的军火,现在被对方抓住不放,这可咋整。
他想不出办法,眼睛就看着乔美曼楚楚,想让他们两个出头打圆场。
两个美女也想化解眼前的危机,可是,她们百战百胜的那一套,对这两个抗联不起作用,王喜金还扬言枪毙她们,没有一丝怜香惜玉,还跳马钻猴的,有些像孙悟空的德行,她们也很无奈。
楚楚趴在蓝运乘耳朵上说:
“干爹,告诉他们算了。”
蓝运乘用很不情愿的眼神看着楚楚。
楚楚说:“到了这种程度,要是他们真走了,我们就完蛋了,你要从长打算。”
乔美曼劝道:“大当家的,说了吧。”
蓝运乘也是在没办法了,就点点头,慢慢站起来说:
“赵排长,这回我说实话,一五一十,一个字不拉,彻彻底底说!”
赵阵说:“蓝先生,早就该这样,请讲。”
原来,方文同、钱德财、李二这三个人从关麻沟军火库逃出去后,各奔东西。
钱德财家在四平,他不敢回去,一个是他怕日本兵抓他,再一个是他欠了一屁眼子饥荒,怕人冲他要债,于是就扒火车到了哈尔滨。
他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从头开始,做了船工,跟船在黑龙江上运货,有时也出海。
这天,船主接了一桩活,雇主正是蓝运乘。
当他得知蓝运乘是走私军火的,就琢磨起来,这年头,倒腾什么最挣钱?一个是军火,一个是大烟。
倒腾大烟他没本钱,也没路子,于是就想到了关麻沟军火库。
在关麻沟做劳工,他们也不只是开凿山洞,火车来了,装卸搬运,日本人也要临时抽调一些劳工去干,他就没少做。
他发现,火车运进来的都是军火,有炸药、子弹、炮弹、地雷、手榴弹,也有枪支、火炮、坦克等武器,山洞里面放不下,就放在露天简易仓库里,军火堆积成山。今天运进来,过些天又运出去,就这样了倒倒腾腾运进运出,但他从没想过用这些东西换钱。
在得知蓝运乘走私军火后,他就想试试能不能和对方合作,于是,他就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对蓝运乘说了。
蓝运乘祖上就是军火贩子,满清王朝还没倒台的时候,他就跟家人走私军火,那时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到现在,已经有30年了,干这行当,他资源雄厚,经验丰富,驾轻就熟。据他掌握的情报,关东军确实是在一个叫做关麻沟的地方修建军火库,钱德财的话不是骗人。
不过,他一直不敢打日军军火库的主意,弄不好,会招来杀身之祸。
但此时不同了,以前,他顺风顺水,但他几宗大的军火被莫名劫走后,他的生意严重滑坡,答应客户的军火常常不能兑现,他的声誉也严重受损,长此下去,老祖宗开创的这条发财路,就要断送在他的手里,他就成了家族的罪人。
他想,关东军武器精良,是军火市场的抢手货,如果钱德财的话属实,去军火库拿又不用本钱,带上一些人马去就行了,日本人只防范军火库被偷袭,绝不会想到有人胆敢盗窃,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多干几次,不但能发横财,还保住了家业,拓宽了路子。
蓝运乘听了钱德财所说的情况,又仔仔细细询问了一些细节,确定这事儿准确无误,这才商定,由钱德财带路,他负责转运销售,售后利润四六分成,钱德财拿四,他拿六,于是就开始行动……
最后,蓝运乘说:“我们一路顺利,万万没有想到,快要到达关麻沟时,突然遇到了被日本兵。整个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赵排长,这一次我对天发誓,都是实话!之前我不说,是想着吃独食。”
赵阵静静听着,像是入了迷,蓝运乘说完了,他还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