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离开后，申屠就带着小书罪回来了。
并没有桂婶的尸体。
苏闻音疑惑地看向申屠。
申屠看了一眼神情低落的小丫头，对苏闻音禀报道：“小姐，桂婶临死前说将她就地掩埋，所以属下在乱葬岗挖了处干净的地方，完成了她的遗愿。”
苏闻音没说什么。
桂婶大概还是无法忘怀对娘亲做过的事，所以觉得不配再回相府要她操持后事。
人死如灯灭。
是黄土，还是金棺，最后都不过是一副枯骨罢了。
苏闻音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她侧眸看向申屠旁边的小书罪，小丫头被申屠牵着手，两只眼睛红通通的，肿成了两只小桃子。
苏闻音不太会安慰人，但也不想看到小丫头垂头丧气的模样。
想了想，她上前摸了摸书罪的脑袋。
小丫头吸了吸鼻子，突然抬头看向苏闻音，糯糯地问道：“大小姐还怪罪嬷嬷么？”
苏闻音怔了下，轻渺一笑：“不怪。”
人已死，所有恩怨也该如烟云散……
她看着小丫头干净的双眸，轻轻说道：“书罪，桂婶是桂婶，你是你，你不必为了她的错误而主动承担什么。”
“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所以……”
顿了顿，少女清绝的脸上露出一个不符合她年纪的笑容，略带沧桑地说道：“人生不易，学会珍惜。”
小书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书罪省得。”
“下去吧。”
苏闻音拍了拍她的发髻，让申屠带她下去休息了。
被绿禅抓走了一夜，又经历了唯一亲人之死，这小丫头能坚持到现在，很不容易了。
等到相府再无他人，苏闻音走到东方聿面前，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走吧！”
东方聿挑眉。
苏闻音却走到他身后，自顾推着轮椅往外走，嘴里却说道：“一朝丞相身亡，尸体还被拉到午门示众，恐怕现在已经传到皇帝的耳中了吧？”
果然，苏闻音刚推着东方聿的轮椅到相府大门，迎面就碰到齐公公就带领着一队宫中禁军冲了进来。
看见东方聿，齐公公先是哆嗦了一下，又瞬间哈着腰上前笑道：“禹王殿下，皇上请您去宫中一趟。”
嘴里说着是请，但禁军已经将东方聿和苏闻音包围了起来。
东方聿神色平静地说道：“本王随你去。”
回首，缎带下的双眸‘看’向苏闻音，男人清润的声音说道：“在家等我，若是不想待在相府，便去禹王府。”
温和的态度让周围禁军都为之一震。
“这个恐怕不行……”
但还不等苏闻音说话，齐公公就插嘴说道：“禹王殿下，太后她老人家也想看看苏大小姐，所以还请苏大小姐一同随老奴入宫吧。”
东方聿偏首，那双被缎带覆盖着的眸子淡淡地睨向齐公公：“要本王说第二遍？”
冰冷喋血的语气与方才同苏闻音说话时，截然相反！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齐公公整颗心都跟着颤了颤，偷偷觑了一眼东方聿的神色，哆嗦说道：“殿下，这是太后的意思，若是苏大姑娘不去，想来太后还会再派别人过来……”
东方聿不再说话，但整个人都开始给人一种压得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齐公公垂着头，眼珠转了转，突然噗通一声，朝着苏闻音跪了下来，哭喊道：“苏大小姐，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您就行行好跟奴才走这一趟吧……”
不得不说，他还是很有眼色的。
仅凭东方聿对苏闻音只言片语的态度，就知道求东方聿还不如求苏闻音……
苏闻音瞥了他一眼，却是看向东方聿说道：“我陪你一起。”
此刻苏承钟的尸体只怕早已挂在午门，让人议论纷纷。
皇帝在这时候宣东方聿进宫，定也是为了此事。
若是以前，苏闻音倒也不会跟着一起。
但现下知道了楚皇对东方聿捧杀的态度，自然是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怎么说，东方聿也是代她受过。
所以，苏闻音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听到少女的话，男人唇瓣几不可查地翘了翘：“若是本王执意要你候在府中，音音可会听话？”
苏闻音想也未想便说道：“不会。”
她像是那么听话的人吗？
东方聿失笑，无奈道：“那便走吧。”
最后，两人一同在禁军的‘护送’下，缓缓前往皇宫。
一路上，都是百姓们义愤填膺的议论声：“听说了吗，丞相大人被人杀了，尸体还被挂在午门示众！”
“什么？谁这么大胆竟然杀一朝丞相大人，不要命了？”
“嘁，除了禹王府那位还有谁敢杀朝廷命官？”
“什么？是禹王府那位？”
有人惊呼出声，立刻压低了声音道：“天呐，这才几天啊，又杀了一位国之栋梁！”
“前面有柳大人张大人，今日又是苏大人！那魔头是要把我们大楚的朝廷命官都杀光吗？”
“太过分了！为什么我们大楚会有这种杀人魔头！”
“一人血书请求后杀了东方聿！”
“二人血书……”
“三人……”
“……”
苏闻音坐在马车中，听着外面越来越多的议论声，眸光微沉。
她挑起马车窗帘，却发现她们并没有走那条直达宫中的官道，竟然绕到了平日人流最多的午门附近！
老远就能看到苏承钟的尸体吊在空中暴晒。
周边全是密密麻麻围过来指指点点的百姓，他们不知道马车中就坐着东方聿，所以此刻正唾沫横飞的谩骂着。
“老阉狗！”
苏闻音有些生气。
显然是齐公公故意命人绕远路从这里去宫中，就是为了故意让东方聿听到那些难听的话。
苏闻音起身：“我杀了他！”
“不关他的事。”
对面坐着的男人淡定地拿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才平静地说道：“齐公公不过是一条狗，没有主人的命令，他不敢这样。”
苏闻音微怔，下意识开口：“你……”
东方聿放下茶杯，轻笑着开口：“音音是否想问父皇为何如此待我？”
苏闻音默然。
她其实更想问：你是不是楚皇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