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两个字生疏又涩然。
可是却仿佛在喉咙里滚了无数遍，所以在转身过来的那一瞬间，东方聿就自然喊出了口。
熟悉又陌生，陌生却又刻在骨子里的两个字。
就那么既生涩又自然地喊了出来。
“诶~”
听到东方聿的呼唤。
东方璃眼眶瞬间红了，泪珠滚滚落下，颤抖的手终于抚上了东方聿那俊美如谪仙一般的脸颊上。
“聿儿……我的聿儿……”
与方才跟梦璇玑待在一起的清冷模样截然相反，就好似方才对对着梦璇玑时毫无表情、冷漠到连自己身性命都不在意的女人只是一个泡沫。
眼前激动地露出慈母之色的人，才是东方璃一般。
她柔和的眸光凝在东方聿脸庞上，一寸一寸，仔细观摩着男子的五官和模样。
“我的聿儿长大了……”
东方璃看着男了出色的外表，欣慰含泪：“你没让母妃失望……”
当初，她被楚萧河算计，被王皇后囚禁，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聿儿。
他还那么小，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险恶。
没有她护在身旁，他是否能好好长大？
即便那么多不放心，可是她却不得不离开他，让那么小的孩子在险恶的深宫，在心胸狭窄的楚萧河手中谋生存……
“母妃！”
听到东方璃的话，东方聿眼眶更红了。
他喉头滚动，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仍然哽咽道：“您……还好吗？”
听到东方聿这句话，苏闻音这才发现东方璃身上满身伤痕，甚至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尤其是那两个琵琶钉，光是看到，就让人心疼到不行。
苏闻音立时惊呼道：“娘娘！”
虽然她已经与东方聿成亲，按理说见到楚妃娘娘应该要随东方聿一起唤一声母妃的。
可她与东方聿的婚事，楚妃娘娘并不知情，贸然唤她母妃，定然让东方璃不解。
而眼下也不是解释那些的好时机，所以为了方便，苏闻音便唤的娘娘。
见二人担心地看向自己，东方璃摆摆手，淡淡笑道：“无碍。”
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母子相认的激动情绪已冷静下来，此刻双眸依旧慈爱安宁地看着东方聿，像是要把以前失去的时日都补回来。
只是看着看着，东方璃慈和的脸上忽然露了怔然之色。
“聿儿，你和他真像……”
东方璃素手抚着东方聿的脸庞，像是透过他在看着别人，神色安宁中又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愫。
“他？”
东方聿眸色渐深。
虽然只是一个单音节的字，可却浑身都充满了抗拒和冰冷的气息。
显然，他已经猜到东方璃所说的那个‘他’是谁了。
东方聿的长相，绝大部分都继承了东方璃的倾城美貌。
可东方璃却看着他的脸说，和某人太像……
能让东方聿长得像的……
只有是东方聿的生父了。
那个自东方聿出生就没见过的，在东方璃母子最困难时期也没有出现的男人……
苏闻音顿时有些紧张地看向东方璃。
对于生父，东方聿虽然从未对人提起，可她却知道，他并不喜欢那个将他生下来，却从未尽过父亲责任的男人。
可是看东方璃的神情，显然她对东方聿的父亲，仍有余情。
而那份深情，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半分。
这才是她不愿接受东方礼的原因吧。
心中有人，又怎会再装下另一个人？
所以当得知东方礼喜欢自己时，东方璃才会选择不发一言地离开九寒宫。
可是她却没想到，离开九寒宫的她，会遇到危险。
危难之际，她最信任的还是九寒宫。
所以她将刚出生的东方聿亲手托付给了东方礼。
但东方璃又不愿意将九寒宫置于危险之中，所以后面又接回了东方聿，并与东方礼斩断关系。
为的，就是保全东方礼和九寒宫吧。
苏闻音看着东方璃，只见她眸光闪动，显然也感觉到了东方聿的抵触情绪。
她轻抚着东方聿俊脸的手顿了一下，干裂的唇瓣动了动，嗓音沙哑地说道：“这些年，你吃苦了，可是……”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东方璃眼角滑落，她漆黑的眸底似纠缠着无尽的痛苦，犹豫了半晌，女人颤声道：“聿儿，别恨他……”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东方璃身后的神像突然‘轰’的一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她身体一颤，蓦地朝身后看去。
只见方才被几人忽略的梦璇玑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在了神像的背后。
手中长剑正蕴含着她全力一击，砍在了神像的背上。
她桀桀大笑道：“哈哈哈哈，受死吧！”
梦璇玑如同疯了般，手中长剑蕴含着全部力气，一边疯了般砍在神像高大的身体上，一边狂笑道：“东方璃，我去不了那个世界，你也休想离开，我要毁这座传送法阵，让你永困在这无望的地方，哈哈哈哈哈哈……还有东方聿和苏闻音，也一起受死吧！！！”
神像原本被东方璃启动，正在运行之中。
突然被打断，不仅中止了阵法，全身的古老纹路也突然出现了变化。
鲜红的血液覆盖了神像全身，本是按照古老的神秘花纹有规律地流动着，可是被梦旋即这一打断，正缓慢涌动着的鲜血瞬间倒涌而下，‘哗啦’一声从那些纹路上倒灌而下，四散飞溅！
而本来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神像，也在瞬间湮灭了光芒。
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开关。
神殿中那股强大神秘的气息瞬间变得犀利而肆虐。
比起方才更加让人胆寒惧怕，甚至还夹杂了无尽的杀机在里面。
神像本是传送法阵的阵眼所在，梦璇玑突然出手，让正在运行的阵眼受损，法阵也被迫停止。
而随着法阵被打断，神像开始出现裂缝。
一条条细小的裂缝在神像上蔓延，从脚底蔓延至全身，看那趋势隐有碎裂之势。
而看到神像要碎裂的样子，东方璃神色骤变。
原本因见着东方聿而带有几分人情和伤怀的脸颊，瞬间吓得苍白如纸，被琵琶骨钉住都没有皱眉眉头的她，单薄瘦削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要——”
随着梦璇玑疯了般，不停地砍在神像身上，让神像出现更多的裂缝，东方璃下意识惊呼出声。
身体也下意识往前掠去。
似是想阻止神像被毁，可身体刚一动就被她身后的东方聿拉住了。
东方聿沉眸看了一眼那神像，对东方璃抿唇道：“母妃，不可。”
苏闻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惊诧地看见那从神像上倒灌下来的鲜血，竟然如同有生命般开始在神像的地面蔓延。
惊悚的是，那血水竟然像是没有止尽一般，竟源源不断地从神像脚底冒了出来。
一轮轮，如潮水般淹没着整座神殿。
方才苏闻音进神殿的时候看了一眼，神像上的血水虽然来自东方璃，但方才绝没有这么多！
这简直就像是有条血河藏在神像里面。
此刻因梦璇玑的愚蠢操作，让那血河全部倒灌了出来。
现在从神像底脚冒出来的血水量，远远超过了方才包裹着神像的血水。
更让人惊惧的是那血水蔓延之处，所有被淹没的东西，都像是被大火焚烧一般，在顷刻间被腐蚀干净，连渣都不剩！
梦璇玑已经半个身子都被猩红的血水淹没。
只见她被血水淹没的地方早已被腐蚀得只剩下白骨，苍白的脸色更是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嘴角更是源源不断地溢出鲜血。
可是她还在不要命地挥动着手中的长剑，一遍遍用砍在神像上。
嘴里也在疯狂地喊着：“毁灭吧！我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息得到，和我一起下地狱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桀桀又绝望的声音，如同魔音响彻整座神殿。
而神殿也因着神像被毁，整个神殿内突然弥漫着一股无比肃杀和强悍的气息。
苏闻音大惊，下意识后退。
这血水有问题！
而东方聿也抓着东方璃的身体，想要后退。
可是东方璃看着那裂痕越来越大的神像，整个人像是傻了般，眼看那高高在上的仙人神像即将粉身碎骨，东方璃似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回头一掌打在东方聿的身上。
将东方聿打向神殿的外面。
“聿儿，对不起……”
挣脱东方聿后，东方璃回首奋不顾身地朝碎裂的神像飞去。
“母妃——”
半空中的东方聿，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地咆哮。
眼看着母妃淹没在那越来越多的猩红血水中，东方聿心中一痛，像是看到小时候，自己亲眼看着母妃被虚无子算计而无能为力一般。
他双眸发红，突然在半空中扭转了身体的方向。
奋不顾身地朝东方璃的方向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