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风吹拂，娇笑四起。
陆玖背着杨糕、正沿着屋檐阴影赶路，他一听杨糕这么说，抬眼瞧了过去。
这一眼，让他面露震惊、渐渐停下脚步。
在他们斜对面，一身暗红衣袍的陆忠走入他们视野，陆忠面含微笑，信步走向一家名为“春风阁”的小楼。
他在春风阁前停下，朝陆玖和杨糕的方向看来。
陆玖吓一跳，赶忙往阴影深处躲。
好在陆忠并未看见陆玖和杨糕，只又朝别处张望片刻，这才抬脚踏上春风阁前台阶。
陆玖和杨糕又伸长脖子看去，就听一道软绵娇笑声从春风阁里传来，紧接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姑娘拎着裙摆、快步跑下台阶，扑进陆忠怀里。
陆忠见着红衣姑娘，脸上绽放出热情笑容，伸手搂住姑娘后，在她脸上啄一口，随即拥着她往春风阁里走。
红衣姑娘踮起脚在陆忠脸颊上亲一口，这才咯咯笑着跟陆忠一起消失在门里。
天彻底黑了。
一阵夜风卷席着未散的冬寒袭来，杨糕缩在陆玖背上，神色愣愣，她打了个哆嗦后，小脸皱成一团，有些难过，
“二叔叔不是来买香香的，这里也不是买香香的地方。”
陆玖眉头紧皱，他盯着春风阁的大门，沉默良久，才低声应道，
“是啊，这里不是卖香囊的地方……这里，是坏蛋才来的地方。”
杨糕揽住陆玖的脖子，把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失落问道，
“所以，二叔叔是坏蛋了么，那二姨姨怎么办，二姨姨那么好，还要和一个坏蛋在一起么？”
陆玖搂紧背上的杨糕，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往前走，低头看着屋檐下未融化、发灰的积雪，面上有些迷茫，
“我也不知道……那小咩，要不要去告诉二婶？”
杨糕“唔”一声，把脸埋在陆玖的后背里，半天没说话。
陆玖等了会，见没有回应，又问了一遍。
杨糕伸出冰凉的小手捏捏陆玖的耳垂，软糯声无精打采，
“还、还是别了吧，我怕二姨姨伤心。”
她怕，怕二姨姨再也不笑了，二姨姨笑起来是那么夺目、那么耀眼，她怕这抹草原上热烈自由的风、再也刮不起来。
杨糕第一次觉得心脏揪疼，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她一时间竟然说不明白。
就像是有人往她心里倒了整瓶醋，酸涩得发疼，然后有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她的心，揪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
冷风吹拂在她的背上，寒意如同细针、扎透衣服，扎进皮肤里，渗入骨血，卷走她那微弱的热意。
杨糕沉默许久，默默叹了口气，
“要是小叶在就好了。”
前头，陆玖眉头一拧，
“为什么要小叶在，小叶在就能不让二叔去逛窑子了？”
杨糕戳戳陆玖的后背，撇嘴委屈道，
“不是呀，小叶在的话，他就能替二姨姨出气了，以前我被欺负，都是小叶帮我出气的。”
陆玖轻哼，有些不满嘟囔，
“找什么小叶啊，找我啊，我也替你出气，要不我现在就回去揍二叔一顿。”
被这么一打岔，杨糕的心情略略好转，她哼哼两声，然后软乎乎问，
“陆玖，你以后也会跟二叔叔一样，去找漂亮的姐姐么？”
陆玖毫不犹豫摇头，
“我才不会！”
杨糕仰起头看天上的星星，默默叹了口气，
“谁知道呢，咪咪说过，人是会变坏的，你瞧，二叔叔就变坏了。”
二人正走到河边，陆玖脚步一顿，单手兜住背上的杨糕，另一只手指着天，面对漆黑河面、一本正经发誓，
“我愿起誓，如果我背叛小咩，去找了漂亮姐姐，那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话让杨糕一惊，赶忙伸手捂住陆玖的嘴，焦急道，
“你、你怎么胡说八道呀陆玖，为什么是背叛我呀，我和你又不是二姨姨和二叔叔那样的。”
陆玖轻哼，继续沿着河往宴月楼的方向走，
“早晚会是，反正你不准和别人是。”
是与不是，杨糕不懂、也没心思细想，只捏着陆玖的耳朵，唉声叹气和陆玖一起前往宴月楼。
这天后，杨糕好几天都闷闷不乐，不管陆玖怎么逗她都没用。
这般不正常，还引来了谢瑶的关注，谢瑶关心几句，杨糕死活不肯说，也不准陆玖说，陆玖无奈，只能冲谢瑶耸耸肩。
谢瑶眉头微拧，她见杨糕失落的模样，着实有些心疼，便伸手点了下陆玖的脑门，叹了口气道，
“小咩不高兴，你又哄不好，怎么不想想其他办法？
是不是好久没见阿隼了，带小咩去看看吧。”
陆玖挠挠头，似乎觉得这主意不错，便点头应下。
隔天傍晚，陆玖哄着杨糕离开屋子，背起她就往后山跑。
往后山跑的功夫，杨糕还有些恹恹，
“好冷啊陆玖，感觉好像又要下雪了呢，这都春天啦，怎么还下雪呢？”
陆玖停下脚步，将杨糕从背上摘下、抱在怀里，他单手替杨糕拽了下帽子，笑嘻嘻捏住她鼻子，
“西北就这样啦，冬天没下完的雪会留到春天下，下雪不好么，下雪可以堆雪人，到时候我堆个小咩。”
杨糕眨巴圆嘟嘟眼睛盯陆玖，终于露出个浅浅的笑容，伸手捏捏陆玖的手，
“那也要堆个陆玖，要在旁边陪小咩。”
陆玖漆黑的眸子一软，笑眯眯应下。
正准备继续往后山去，陆玖耳朵微动，拧起眉毛，转身朝斜后方的院子看去。
那所院子，是厨房。
杨糕留意到陆玖的动作，从他怀里探出头看过去，好奇问，
“那里怎么了呀，好像有声音。”
陆玖微眯眼，他兜紧杨糕，快步朝厨房走去，
“不清楚，但好像有人在骂人，不会是有小偷吧？”
一听“小偷”二字，杨糕有些紧张，又缩回陆玖怀里，小声道，
“那我们快过去看看，要真是小偷，陆玖你要小心哦，别受伤了。”
陆玖低声应下，加快步伐跑去。
陆玖没走院门，而是翻身上了院墙、悄无声息摸到树干上。
院子里的人并未注意到陆玖和杨糕，还在不停拍手笑嘻嘻骂，
“打他，狠狠打他，让他知道偷东西的下场！”
“一个奴才，还不是陆家寨的，也敢来厨房偷东西？”
杨糕好奇往下看，就见宋登天和吴敌站在院子里，说话的正是他们。
在他们面前，两个小厮正围着一个小孩揍。
那小孩穿着破烂，动也不动，只缩成一团、似乎护着怀里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