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一张身契”“浆洗丫头”
几个字眼，钻进了耳朵中。
那姑娘看着葛云的眼神，透着一丝暗恨。
这妇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谁要当她捏着身契的粗使仆人了。
不应该让她跟在自己的身边，当一个远房亲戚照顾着吗？
当了仆人，她还怎么翻身？
浆洗丫头，一听就是要缩在冷院里干活，一年到头见不到男主子的，真当她傻呢？
本以为是个好心的，没想到竟然这么恶毒。
面上却不敢撕破脸，讪讪的道：
“我在家里时，从未浆洗过衣服，怕是做不好这件差事。
我觉得，我还是不要麻烦夫人了。”
“那怎么行，你不是一回了家，就要被亲父处死了吗？
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家是哪里的，你父亲姓甚名谁。
我能力不大，但是人还是认得些的。
被劫上山，非你所愿。
你父亲却要这么对你，我一定会跟你们家所在的地方官府说一声，让他们夺了你父亲的族长之位，看他还敢不敢要对你动私刑。”
那姑娘这下彻底装不住了。
在她眼里，这妇人穿得好，定然就是家世不俗的。
她真怕对方说的是真的，父亲要是做不成族长了，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恨恨的瞪了葛云一眼。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不想帮忙，不帮就不帮，装什么好心？呸！”
说着，自己撞开葛云，就要往外跑。
刚迈出房门，一道银光。
“铮”的一声。
一把长刀，径直插在了她面前的地面上。
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道歉。”
“对，对不起。”
“不是对我。”
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转身面对着葛云，“对不起夫人，呜呜呜，求求夫人原谅我，不要让这姑娘杀我。杀人是犯法的，你们不能杀我。
你们要是敢杀我，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都这种时候了，她还敢威胁人。
叶倾城都想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葛云道：
“你不是说你爹，要处死你吗？
那想必是不会计较，我们出手的。
正好，还免得他老人家，大义灭亲，心中痛楚了。”
那姑娘吓傻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缩在门口，紧紧抱着门框，寻找安全感。
似乎生怕这两人，下一秒就真的杀了她一样。
但是显然，不管是葛云，还是叶倾城，都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这姑娘就算是心思不正、小主意多了些，也罪不至死。
叶倾城看着剩下的人。
除了酒坊姑娘、葛云之前抱着安慰的、昨天在二当家怀里的那个姑娘两人外，还有三个人。
这三人中，两个年纪大一些，应该已经成家了；
一个年纪小点，估摸着，跟叶倾城差不多大。
但不论年纪如何，长得都不差。
这并非巧合。
因为叶倾城早就知道，这些姑娘虽惨，但她们已经是靠着好模样活下来的那些了。
剩下被劫上山的人，无一不是搜刮不出来东西，被土匪们，以各种方式杀害了。
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土匪们心里也没有了任何的压力。
后面再遇到的人，凡是不“懂事”的，就直接杀了再说。
在大当家的看来，他们都已经这样做了，上面的大人物，也没有说什么，甚至夸他们做得好。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被允许的、是不犯法的，才更加的肆无忌惮。
这也是为什么，叶倾城会看着韩家村的人，将整个土匪窝所有人员全部杀死。
因为，这里没有无辜者。
顶多，只是死罪的从犯、和不知道多少个死罪的主犯的区别。
“野猪沟的土匪，已经不复存在了。
现在，没有人能再威胁你们，你们有什么打算？”
葛云面前的那个姑娘，听到叶倾城的话，突然也跪在了葛云的面前。
叶倾城眉心一跳。
她刚刚都那么凶了，不会还有人想走刚那姑娘的路子吧？
“这位夫人，您和叶姑娘，还有外面的人，是你们救了我们。
我想跟着您，我愿意签卖身契，也愿意做您的浆洗丫头，或者，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位的态度，倒是诚恳。
葛云犹豫了一瞬，被她眼尖的发现。
又道：
“我是家中庶女，我从小就知道，我爹和母亲，把我当做个玩意儿培养，早晚有一天，是要把我送给他们想讨好的人的。
我的其他同为庶女的姐妹，直到被送到别人床榻之前，都未曾出过府中后院。
但我“识趣”，愿意配合他们，才获得外出的自由。
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可能找到别的路、有希望逃离他们的安排。
如果不能，起码我可以死在外面。
我看出夫人您是个有原则、有能力的人，我想跟着您。”
这姑娘长了一双娇媚的眼睛，此时，却目光炯炯，满含期待与真诚。
葛云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大概是那年秋日，京城外的护城河畔吧。
她轻声道：
“你家中，再无牵挂了吗？”
“府中肯把我当做人看的，唯有姨娘，但她已在两年前早亡。
我，再无牵挂。
夫人放心，从我被土匪劫上山的那一刻起，不论我活着还是死了，我都已经死了。”
不是死在这里，也是死在府中。
甚至，被当做一个披着“被土匪劫走过”的名声，因此可以随意对待的玩意儿，而死在某个有特殊癖好的大人物暗室中。
她的那个县丞爹，一定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葛云弯腰，将人扶起，没有说应下，也没有说不应。
只让她先站在一边。
又顺着叶倾城的话，问其他四个人，都有何打算。
至于还在门口缩着的那个，她就当看不见了。
“我想回家，我家就在这附近的村子里。”
“我也是，多谢几位恩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会为姑娘和夫人，日日在菩萨面前祈愿的。”
“我我也想回家，呜呜呜，我想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