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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向来如此

    李姑娘未能躲过,香灰全部飞扬到她的脸上,她的那双狐媚眼睛若隐若现地显现出狐狸毛来——她竟真的是妖!

    除了秦姑,其他人好似都没有看见,只她惊异得瞪大了眼睛,待她说出真相,却没有人相信她。

    香灰并非凡物,而是受神灵庇佑,妖物自然是害怕的。凤邱已有千年道行,按理说是不会被此物威胁到,可她体内的法力尽数不在她体内,她竟是没能意识到危险。

    好在她行为敏捷,没叫旁人再看到她的真面目,也才让秦姑一人被当了疯子。

    “妖物!我就知道你在此!”朱府内的廖於机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举着捉妖剑就向凤邱刺过去。

    此次,真的没有自救之法,她瘫倒在地,奄奄一息状,用来维持人形的法术消失,变回了狐狸样。

    几个凡人面面相觑,以往也只是听说过妖怪的存在,从未亲眼见过,今日他们眼睁睁看着妖物从一个人的样子变成一只白狐,已彻底刷新他们的视野。

    千玉娴姗姗来迟,发觉外面的动静走到门口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她问凤邱:“你为何要将朱公子的尸身变成白骨?”

    凤邱摇头,她也不想的。

    “你为何又做了这事?阿秋姐姐一直告诉我说,妖分好坏,遇见好妖需要我同意善意对待,遇见作恶多端的妖,就得让我替天行道收了。既然你已做了此事,我”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小丫头可不要做只看见零星碎影就妄下结论之人啊!”

    随着声音响起,周遭事物开始变得不对劲,原本还在争执不休的李家夫妇和朱老爷,静止在原地。身边的一草一木,也都没有了动静,唯剩千玉娴可动弹。

    “?虚幻空间!”千玉娴被一股力量带入到神域之中,面前的一切景象都消失不见,方才说话的人悄然用东西轻敲上她的脑袋,“哎呦!本姑娘你都敢打,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随着,她面前浮现出一张俊俏公子的脸来,对方手里执了把折扇,不时地为自己扇扇风,凉意吹过千玉娴的面颊,有一种清甜的味道。

    “你会法术?你是何人?”

    丛溪风笑而不语,手指在她面前挥动,场景便切换到下一个。

    ——是白狐。

    凤邱此时已化作人形,独自离开了自己生活许久的山丘,到达人间集市,不料道行颇浅心思单纯的她,被奸人所陷,奸人试图行不轨之事,恰好路过一玉面公子。

    这人千玉娴见过,就是朱珹霄。

    如此一来,朱珹霄还算是她半个救命恩人,所以她来朱府是为报恩而来?

    紧接着,时间线往后移动,到了成亲当日,也便是今日。凤邱面对着已成尸体的朱珹霄,有些情难自禁,于是将自己的法力尽数注入到朱珹霄体内。哪知她法力全部接触到朱珹霄尸身的时候,尸身发生巨大变化,继续吸收着她的法术不说,还逐渐开始腐烂,直至变成白骨。

    凤邱看见这样的结果,不敢原谅自己的行为,把朱珹霄的尸体从棺材里抱了出来,准备寻求别的法子,然而廖於机的存在阻止了她的行为,她只得赶紧藏在墙的后面。

    “小丫头,这件事很棘手的,你只是凡人之身,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丛溪风不咸不淡地说着,使用法术将眼前的景象幻灭,回到朱府门前。

    “我凭什么听你的。别一口一个小丫头叫着我,第一次见面不合适。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会法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会。”

    “没了阿秋大人的紫云,你怕不是现在早被妖怪吃了。”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何人?”千玉娴既好奇又时刻警惕着。

    “我叫丛溪风,一个阿秋大人的故人。”

    千玉娴不曾听阿秋姐姐说过,有个叫丛溪风的故人,看他没有吐露坏心思,姑且信他一次。

    其他无关人等已经不能动弹,凤邱痛苦地躺在朱府门前,被廖於机用除妖剑刺中一刀后,她的法力就几近于无了。

    丛溪风不知从哪里取出药丸喂进凤邱嘴里,她的气色才稍微看起来好些,不大一会儿凤邱便重新恢复成了人形。

    “我知晓你们之间的故事,也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斯人已逝,请凤姑娘节哀。来生,你们可再相逢于尘世之间。且继续修行,以后再遇着这道士就跑得远远的吧。”

    凤邱神情转变,像是知晓了转机,她谢过丛溪风:“谢谢上仙,我会听从你的建议。”

    丛溪风是天上的一个散仙,由于种种变故,他被收到了月上仙人身边当个小仙倌。可天界却突生变故,月上仙人消失不见,整理好的红线姻缘混乱不堪,他只记得姻缘簿里对应的名字,以防月上仙人知道后怪罪于他,只好先行一步,跑到人间亲自接好那些姻缘线。

    姻缘簿上第一对的名字中,便有凤邱。

    一对人妖的情缘,本是无果之缘,丛溪风竟在姻缘簿上看见了来回。

    百转千回,今世已了,来世再见。

    千玉娴:“你真的是神仙?从天上来的?”

    丛溪风:“不是。”

    千玉娴:“那你们神仙是怎么生活的呢?需不需要吃饭,还是真的只喝露水啊。”

    丛溪风:“神仙不吃饭的,但我不是神仙。”

    千玉娴:“可是凤邱说你是上仙,你也没有反对。”

    丛溪风:“骗骗妖而已,你可不能信。”

    丛溪风无比宠溺地看着千玉娴,如同看向一个久违的故人。他自是明白,如何转世轮回,此人都不再是昔日的人。哪怕他亲口告诉凤邱,转世轮回还能遇见朱珹霄,也只不过是说出来骗骗她而已,的确能再相逢,和他此刻一样,可已经没了往昔记忆的她,还是他熟悉的她吗?

    尽管他将凌乱的红线重新牵上,后续的故事,又是否同他期许的一样呢?他的情感是否单纯,都值得揣摩深思。

    他解开了廖於机身上禁制,廖於机捡起除妖剑就要攻击丛溪风。

    丛溪风轻易躲过,“廖道长可是忘记了往事?”

    廖於机收刮着脑海中仅有的零星记忆,他早已记不起那些不该记起的事了。

    “既然往事已了,希望道长以后勿再继续纠缠。你的任务是除妖,而非除尽天下之妖,凤邱姑娘并未行伤天害理之事,留一丝余地给自己。想来道长也害怕被骂作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吧。”

    廖於机没有明白丛溪风话中之意,而丛溪风的话只点到为止,是否能悟出门道,还得看廖於机自己。

    千玉娴跟着丛溪风离开了朱府。

    出于好奇,丛溪风每往前移动一步,千玉娴就跟上一步。

    丛溪风:“能不能,别靠我太近。”

    千玉娴:“阿秋姐姐怎么都没提起过你,你虽长得面善,保不齐你是个坏人。”

    丛溪风:“我是坏人,你还一直跟着我。”

    千玉娴:“没有跟着你,我要去找阿秋姐姐,正好顺路。”

    丛溪风:“也好,我也要去见阿秋大人。”

    在几十年前,那个时候的廖於机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为了完成一番伟大的事业,知道世间妖物横行,为保人类安宁,他辞别师父,独自下山,开启了除妖之路。

    可是生来玩性大的他,未能从师父手中习得一身好法术,只是会些简单的功夫,顺便能使用一些厉害的法器。

    他从山下到山脚,从南到北,一直游行到水沐城,他发现水沐城是一个很神奇的城市,靠着自己的本事还可以谋得一席之地,不至于把自己饿死。尽管他自下山后并未遇见一只妖怪,水沐城里的百姓更看重的还是他看风水的本事。

    凤邱是他遇见的第一只妖,他发誓要收了她,并把她的皮毛披在自己身上当作战利品,也好向水沐城百姓吹嘘下自己的本事。可惜道行太浅,反倒被自己的法术反噬。

    凤邱嘲笑这道士太弱,经不住折腾。廖於机拿起剑就要杀了这只挑衅他的妖怪,自身情况却越来越严重,不停地咳血。

    凤邱心善,本就无心伤了这小道士,甘愿用自己的修为救助这小道士。

    廖於机醒来后,凤邱已不见,他受的反噬已经无恙,只是布袋子里有几件法器同样不见了。

    自此,二人便结下梁子。成了敌人。

    廖於机多次寻找过凤邱,试图让她将自己的法器归还,都找不着凤邱的影子。长此以往,结怨也深,廖於机好像将杀掉凤邱当成了自己的任务,亦或是一份执念。

    曾多次再遇凤邱,廖於机也无数次举起手中的剑,他都杀不了凤邱

    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十年了,廖於机再记不得自己为何拿起剑,为何必须杀死那只白狐,只是潜意识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对方是他的宿敌,只有杀了她,他的任务才能完成。

    今日,他的除妖剑本能地脱离他的手,凤邱的心脏被他刺中,原以为就要死了,竟被救活了。在凤邱看起来快要死的那刻,他心痛了好几拍,那时还不知道为何。丛溪风出现的提醒,似乎隐隐回忆起了往日。

    他一生没有杀死过一只妖,只伤了白狐一次。要问到底为何如此,他已经忘了年轻时的青涩——或许在悄然间,他也找到了人间挚友。

    人与妖都是不对付的,从来如此。可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凤邱和朱珹霄之间,可是姻缘簿都允许的,那是经过上天审核的。

    向来孤傲的廖於机,想要个朋友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