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没有注意到杨陵的目光，一门心思落在他的伤处。
那言老走上来，随手撕开杨陵背上薄薄的布衣，冷笑出声：
“啧啧，如此心狠手辣，又是那县衙的小霸王下的手吧？”
“回大夫，的确是他做的，小子一时疏忽，着了他的道，惭愧……”
“一时疏忽……哈哈哈！”言清风大笑：“你小子啊，嘴还挺硬，今日若不是小哑巴出手相助，我看你是挺不到老夫这儿来咯~”
那倒不至于，顶多是亮明身份装个逼罢了。
不过小哑巴这个称呼，指的不会是身边的少女吧？
他回头看了眼，刚好与少女对上了视线。
扑闪扑闪的睫毛下，那双灵动眼眸依旧如翩飞彩蝶一般悄然躲避杨陵的目光。
她不喜欢与人对视，也的确惜字如金。
小哑巴这个绰号，倒是颇为信达雅。
杨陵点点头，似有意无意出声询问：
“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敢问姑娘芳名？”
“我，我姓慕……名南乔。”
此话一出，杨陵心头咯噔一下，蓦然升起一股以头抢地的冲动。
果然是她，我也太迟钝了些……
杨陵心头的猜想终于得到了验证。
仔细想来，细节已经十分明显了，只有女主角才有如此悲天悯人的圣母之心。
前世的时候，杨陵主修的是管理专业，对心理学有一定涉猎。
从慕南乔的种种表现来看，她以“我”自称，而非未出阁女子惯用的“小女”。
这就是所谓的不流于世俗，离经叛道的新时代女性。
完美符合女主角的形象……
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第一日的所作所为便影响了剧情走向，心头不由微微发怵。
倘若不按套路出牌，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所有的计划可能都得推倒重来。
他不喜欢局面完全脱离掌控的情况。
“小子，你这筋骨倒是十分皮实，应是习武之人吧？”
言清风捏了捏杨陵的胳膊，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点头应声；
“是，小子在京都跟几位师父学过些拳脚棍棒的江湖把式，上不得台面。”
“哈哈哈，你小子谦虚了，老夫行医三十六年，阅人无数，这点见识还是有的，以你的身手，世间能与你战至三合者恐怕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你方才狂妄之言，的确并非夸大其词。”
杨陵听得夸得天花乱坠，不禁有些汗颜。
“言老过奖了，倘若小子真有这番本事，今日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嘶！这倒是有些古怪。”言清风皱起眉头：“你小子该不会是蓄意勾起小哑巴的注意力吧？”
这老登想象力还挺丰富，年轻时候恐怕也是个风流种子。
杨陵讪笑道：
“言老这话说的，小子便是真的对慕姑娘有想法，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言爷爷，你在说什么呀……”慕南乔眨巴大眼睛，一脸懵懂。
“没什么，没什么。”言老笑着摆手，冲着杨陵挤眉弄眼。
这老登……
杨陵发现了，这女主附近没几个正经人，难怪背景介绍里说她自幼遭受欺凌。
跟这些满嘴跑火车的糙爷，难免遇上麻烦事。
杨陵不想继续扯淡，免得纯洁的女主角受到玷污，于是便岔开话题道：
“不知小子身上这伤，多久能好？”
“很快，以你的体质，每日换药，三四天也就差不多了。”言清风边说边从方桌上取过小瓷瓶，将里头的淡黄色药粉洒在杨陵的背上。
慕南乔在一旁打下手，很快将杨陵背上的伤口包扎完毕。
那淡黄色的药粉想来就是金疮药了。
没想到效果如此之好。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背，那火辣辣的灼痛感便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舒爽得感觉。
仿佛肌肉与皮肤被药粉粘合在了一起。
“此物是小哑巴亲手所制，算你小子有福。”
原来是女主角的手制良药，难怪药效如此到位。
见杨陵脸色好转，言老笑了笑，眼中闪过一缕精光：
“舒服了吗？”
“舒服了。”杨陵满脸堆笑，向恩人点头。
“那就交钱吧。”
“……”
“怎么，没钱？没钱也来看病啊？”言清风揶揄着，瞥了眼一旁的慕南乔。
那贱兮兮的目光，就像是在说，你不会想在女人面前出丑吧？
杨陵身手入怀，掏弄了半天，愣是拿不出一个子儿。
她的潜意识里对钱没有概念，这得益于原主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惯。
毕竟以他的家世，无论到哪儿，都是众星拱月一般的存在，银子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只是今日他所有的银钱都撒给了街上，的的确确是囊中羞涩，一分钱也给不出了。
“要不，我回去拿银子来……”
“小本生意，概不赊账。”言清风冷下脸，方才的随性荡然无存。
好个贱货老登，谈到钱立刻就翻脸不认人。
杨陵咬咬牙：
“那你要如何是好？”
“没钱的话，就把你腰间这块玉佩……”
“我来付。”脆生生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慕南乔走上前，取出白色的小包，从里到外翻了过来。
“这……”
几枚染锈的铜板，还有一张揉得发皱的交子钱慢慢放到了言清风的手上。
“言爷爷，这些钱……够了吗？”
“这……”
杨陵看得一阵心疼，就连言清风也心有不忍。
“姑娘，承蒙出手相救，岂可得寸进尺。”
“……”慕南乔沉默着轻轻摆首，将钱塞入言清风的手中，目光坚定，直勾勾望着他。
“唉，也罢，小哑巴主意正，老夫拗不过他，这些钱老夫收下，算你小子走运，往后好好对小哑巴！”。
慕南乔深深鞠躬，背好竹篓转身而出。
杨陵沉默着穿好衣服，向言清风友好地竖起左手第三根手指，跟上了慕南乔的步伐。
“姑娘且慢。”
慕南乔回头，有些诧异地望向杨陵。
没有回话，不过从她的眼神里能看出，她在疑惑杨陵为何跟来。
杨陵解释道：
“在下虽不才，亦是读过圣贤书之人，知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理，还请姑娘随在下走一趟，在下愿备些薄礼望姑娘不要推辞。”
“不，不用了。”慕南乔说话总是弱弱的，唯独在方才拉着杨陵就医时候有几分魄力。
这样的女孩，欺负起来应该很有趣吧？
不不不，我怎么突然就往这方面想了呢？
杨陵猛地拍了拍脑门，压抑心底躁动不安的想法。
“不可以被原主邪恶的思想带偏了，这位可是女主角，倘若惹了她……人呢？”
左右四顾，街道上人影绰绰，哪还有慕南乔的身影？
啧啧……
杨陵摸着下巴，嘴角微微上扬。
这样的见面方式，倒也未必是坏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