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府门外的西街道上空前热闹。
闻讯而来的人们汇聚在一方擂台之下，打量着台上二人。
人群之中，两名大儒与王员外并肩而立。
宗泽脸色有些难看，目光在莫骋沙与他身边的耶律旦之间游移着。
“这帮人做事，太过横行无度，难怪河间百姓多有怨言。”
就情感上，他十分不喜欢夜寒秋的为人处世，更不用说那罔顾法纪，张扬纨绔的杨二。
可真要论起大节，这两人远比莫家值得欣赏。
在河间待了半月有余，他也亲眼见识了黎县这帮衙役的本事。
行事雷厉风行，嫉恶如仇，训练有素，不仅让黎县治安井井有条，还未曾贪墨受贿，在民间口碑极好。
相较而言，河间在魏辅仁的统御下，民生与黎县相去甚远。
作为局外人，他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也不得不承认那姓杨的有几分本事。
他与张沃本来准备这几日便离开，孰料黎县又发生了辽人入侵的事件。
现如今台上这两人斗法，他心中自然是偏向于同胞的。
“躬行兄，你怎么看？”
“老夫以为，定不能让这帮辽人轻易离去，否则我大凉威信不存！”张沃捋着长须，义正言辞道。
“躬行兄所言甚是，我亦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屠峰在辽国素有威名，恐怕难以力敌。”宗泽颔首。
辽人部族内部隐隐有动乱之象，此事侵扰北境，显然别有用心。
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目光回到台上，夜寒秋与屠峰二人已然站定。
台下呐喊助威声不绝于耳。
屠峰冷笑，与夜寒秋勾了勾手指；
“小子，爷爷让你三招，你先动手吧。”
夜寒秋眼眸一凝，身随意动，毫不做作，转瞬便至屠峰面前，一拳击出。
屠峰冷笑，提掌相接。
砰！
拳掌对轰，青石台发出一声脆裂之音。
夜寒秋没有丝毫迟疑，一拳未中，左手从屠峰右臂插入，一个柔技将他的肘部固定，左腿扫向他的支撑腿，发出一声响亮的“哈！”
屠峰看似粗莽，实则身经百战，早已料到夜寒秋的动作，在右手被固定的一瞬，立刻提起左拳，砸向夜寒秋的面门。
两人都未曾想过防御，一拳一脚，以伤换伤，几个回合下来，打得难解难分，身上多多少少都留下了些许淤青。
“好！”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台下有习武者，见到这拳拳到肉的搏击战，不禁热血沸腾。
“他娘的，夜少虽然脑子不太好使，这打起架来是一点儿不含糊。”方怀安夸赞道。
“那是自然，怎么说也是咱们河间第一青年强者，在两国青榜上排名第九，岂会是浪得虚名之辈。”
说话间，夜寒秋一拳击在那屠峰面门，引来阵阵叫好。
“好！”
只是那交好刚发出，屠峰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击扫踢落在夜寒秋的小腿上。
夜寒秋吃痛，猛地晃了晃，朝后方退去。
屠峰迎面而上，一拳打在夜寒秋小腹，周遭一片惊呼。
这屠峰身上染血，出招却比之前更加迅猛。
他难道不会感到疲惫疼痛？
“老韩，你说头儿与夜少哪个厉害点？”一名衙役小声嘀咕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夜少，头儿自己都说了不是夜少对手。”刘五嘴巴碎，立刻接话道。
“我看未必，头儿不过是自谦罢了。”韩五的脸色微微一僵。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倘若夜寒秋败了，难道真要将这帮辽人拱手送走？
台上，夜寒秋披头散发，看上去颇为狼狈，疲于应对屠峰的攻势。
台下，夜凝儿与莲儿闻讯而来，见着此等场面，脸色微微泛白。
“怎会如此，大哥武艺盖世，为何会被此等宵小所伤。”
“小姐，你看那儿！”莲儿眼尖，指着夜寒秋的手指尖察觉到了端倪。
夜凝儿看去，只见夜寒秋的两手指甲皆染上了一层浅灰。
那是毒发至五指的症状！
“他们下毒！卑鄙无耻！”
”小姐，怎么办呀，大少爷快撑不住了。”
夜寒秋绕着不大的擂台左右周旋，在窄小的擂台上，他恐怖的脚力无法得到发挥。
而论及蛮力，他显然不是屠峰的对手。
本可以巧劲与其周旋，可每一次运气，他的胸口都会产生一丝牵拉般的隐痛。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疼痛感愈发强烈，犹如一颗滚烫的铁球在胸口烧灼着。
夜寒秋明白发生了什么，脸上笑容愈发浓郁：
“无胆鼠辈，你就只有这些本事。”
屠峰冷笑：
“死到临头，嘴巴倒是挺硬的。”
又是一拳，毫无防备下打在了夜寒秋的侧腹。
夜寒秋如同断线风筝般飞落，砸在了擂台下方的石阶上。
屠峰还要再追，莫轻笑忙闪身而出，拦在了他的面前；
“诶，屠兄，比武切磋，点到为止，你已获胜，饶夜兄性命吧。”
“哼，眼高手低，废物一只。”屠峰收起步子，冷眼觑了觑下方生死不知的夜寒秋，回身往擂台上走去。
“凉国人就这些本事？我屠峰位列大辽十武士末席，将尔等的青榜第九搓圆揉扁，可知你凉国无人！”
“无人”二字盘旋在拥挤的街道上，久久未曾上去。
一众百姓或扼腕叹息，或低头不语，亦或是激愤难当，却无人敢出声反驳。
韩五在台下，右手握在刀柄之上，一松一紧，纠结万分。
“韩队长，咱们怎么办？”
“……想想头儿在此会怎么做。”韩五皱眉道。
“如果是头儿，应该会上台与这狗日的决一死战吧，可是……”刘大欲言又止。
大凉重文轻武，士农工商都被圣贤书磨平了棱角。
没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与敌人拼死一战。
宗泽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痛心一语：
“此事当奏报天子，我大凉不可沉沦下去了！”
“唉……”张沃摇头苦笑。
偌大地方，竟然无一猛士敢与辽人争锋，实在可笑。
众人低垂双目，正欲离去。
却听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柔柔的轻唤，一道人影从中杀出。
“你说我大凉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