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阚大善,陆幼安眼生傲娇:
主审、陪审都是我的人,你拿什么跟我斗?
但他也知道,越是到了关键时刻,越不能浪。
这是做状师的基本职业原则。
但从目前的形势判断稳赢,具体如何判决,就看最后陈述的时候,吴哲能不能把握关键了。
被告人一方,万德三人脸色阴晴不定。
他们更关心的是,判决会不会对他们造成诸多恶劣影响。
如果产生负面新闻,多年积攒的口碑碎裂一地不说,以后也没法在永平府做生意了。
在黄文举的示意下,吴哲做出最后的陈述。
“大人,晚辈本是顺天府的童生,因为家中经济困难,便选择勤工俭学,想为家庭多分担一些。”
“但因为万德恶意拖欠,对我的家庭造成了不可预估的损失。”
“为了供我读书,爷爷、父亲东拼西凑,欠下了很多钱。我因为久愧成疾,也引发了一场大病。”
“晚辈相信,大明律法在,青天在,人间公道就在。晚辈陈述完毕。”
听了吴哲的话,黄文举默默地点点头,而后看向陆幼安,“原告状师,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陆幼安谨记赵梦吉的话,言多必失。
尤其是吴哲,亮出童生的身份,足够打动黄文举和刘子长了。
紧接着,就是被告方做最后陈述了。
阚大善立刻和万德三人进行沟通。
情况很不乐观,阚大善建议现在就偿还所有欠款,请求和解。
不然,他们三个都得被陆幼安给送进去吃牢饭。
万德三人也点头同意,表示愿意赔偿吴哲一切损失。
阚大善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开口:“大人,我方当事人诚心悔过,申请和解。愿意在离开公堂后,就赔偿吴哲一切损失。”
“原告方,你们是否接受和解?”黄文举看向陆幼安。
“青天在上,我方拒绝一切形式上的和解。”
“大家都知道,读书很费钱,我方当事人家境贫寒,本就无力承担学费。可被告方,却在此时恶意拖欠,导致我方当事人家庭雪上加霜。”
“公堂马上做出最终判决,被告方才想起来和解,这明显就是在逃避责任。”
“如果人人都在公堂上提出和解,那就是在藐视公堂权威、是在践踏大明律法威严。我方请求,严惩被告方所有当事人。”
陆幼安当场拒绝,马上就要胜诉,你们提出和解,当我们明镜堂好欺负吗?
“……”万德三人简直要疯了,藐视公堂、践踏大明律,帽子要不要扣这么大?
“既然原告方拒绝和解,那现在开始宣布堂审结果。”
黄文举话音刚落,公堂内外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被告方众人,额头上冷汗直流。
刘子长缓缓展开审判书,清了清嗓子道:
“针对万记药铺掌柜万德,恶意拖欠一案,证据确凿,构成劳务犯罪。”
“被告人万德,三天之内偿还吴哲一切损失,及相关诉讼费用,判处被告人监禁一年。”
“针对万记药铺偷税漏税一案,现在立案调查。即刻查封万记药铺,嫌疑人李博玉、罗正泽,在调查期间不得离开抚宁县。”
啪!
惊堂木落下,堂审结束。
李博玉、罗正泽全身瘫软地倒在地上。
不就是拖欠了几百两银子吗,抓万德也就算了,咋把我们两个也送进去了?
万德僵立在原地,就感觉脑瓜子嗡嗡的:我被判了一年监禁不说,还背上了偷税漏税的罪名?
“我不服,我抗议。”
“明明我都说要和解了,你凭什么判我这么重?”
“狗官,你一定是收黑钱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你们当官的都偏袒读书人……”
“判决合规合法,具有法律效力,如果不服,你可以去州府提起诉讼。”黄文举脸色瞬间阴沉起来,“但现在,本官要治你藐视公堂之罪。来人呀,把万德张嘴五十!”
立刻有衙役上前,取出腰间的木牌,对着万德的脸狠狠抽了过去。
眨眼之间,就打得万德鼻口窜血。
武都头也立刻带人,及时查封了万记药铺,并控制了账房先生,拿到了全部的账目。
剩下的,就是县衙民部和刑部的事情了,万德、李博玉、罗正泽这三个奸商,终究难逃法律的制裁。
阚大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力又疲惫地走出公堂。
这个案子,已经上升到了偷税漏税,哪怕你万德他们上面有人,也不可能胜诉了。
因为县衙强制执行,吴哲在下午,就收到了全部的赔偿。
临近傍晚,吴贞和吴哲来到了明镜堂。
将一柄伞,悬挂在了明镜堂匾额旁,像极了酒楼的店招。
在古代,很多乡绅地主为了歌颂地方官,都会在地方官离任的时候送上万民伞。
寓意是地方官,像大伞一样遮蔽着一方的老百姓。
伞上缀有许多小绸条,上面写着赠送人的姓名,伞越大,上面垂下来的布条越多,当官的就越有面子。
万民伞,送给状师,叫做保护伞,保护一方百姓的合法权益。
“幼安,诉讼费都是对方支付的,我们家一文钱没出,我就寻思着用这个表达一下感谢。你看这个行吗?”老仵作吴贞调整好保护伞的角度,询问道。
“行,太行了,这可是状师的最高荣誉。先生知道了,也一定会喜欢的。”陆幼安欣喜若狂,“师弟,你好好静养,身体好了随时可以来明镜堂。”
“嗯。”吴哲重重地点点头,“师兄,我还有件事想咨询你一下。万记药铺拖欠的药材商也有很多,其中有我不少熟人。他们这种情况,要怎么办,才能把欠款追回来?”
“县衙已经判决转让协议无效,万德三人就是债权人。”陆幼安顿了顿,“只需要带着有效证据,前往县衙的民房报官就好。他们自会按照相关流程,进行处理。”
“师兄,我知道了。”吴哲点点头,“我回头就去通知他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
裴翼德的媳妇、朱昉的管家、吴仁腾家的管家,也都送来保护伞,一一悬挂在明镜堂的匾额旁。
看着彩带飞舞的四把雨伞,陆幼安突然觉得,他自己的事情,也差不多该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