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多少？算出来了吗？”
当算盘的声音停止，赵梦吉迫不及待地问。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无尽的震惊和沉默。
见他们不说话，赵梦吉明显有些着急。
“是，是是……”张老汉全身颤抖，语无伦次，“二十六石。”
“不对不对。”周雄传急忙否定道，“是二十七石。”
这么多？
赵梦吉也难以抑制内心激动，比他保守估计要多很多啊。
朱厚照手中的算盘掉在地上，望着这一片土豆田，眼睛好像吹进沙子了。
刘瑾捡起算盘，噼里啪啦地敲打了一会儿。
看着自己算出来的结果，彻底惊为天人。
最终结果，二十七石。
明朝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二十七石就是三千多斤。
已经很接近上辈子的最低产量了。
上辈子，因为肥料和品种原因，平均产量都在五千斤左右。
在大明朝，亩产三千斤的粮食，足以把人封神了。
赵梦吉突然觉得，这群官二代也不是无可救药。
皇亲国戚出身，在碣石山踏踏实实地做农户。
周雄传在他心中的形象，突然上升了几个层次。
“挖，接着挖。”
几个人全都没敢用工具，就用手小心地挖着土，生怕伤了土豆果实。
身上的官服，似乎成了累赘，朱厚照第一个脱掉官服和官靴。
眨眼之间，他们就变成了泥耗子。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土豆，全都挖了出来。
重新上秤，经过详细核算，可以确定了，亩产就是二十七石左右。
“老刘，立刻去内阁报喜。”
赵梦吉一语惊醒梦中人，刘瑾这才反应过来。
大家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烁流光溢彩。
这可是亩产三千斤的粮食，能救活多少百姓？
在粮食产能低下的年代，能吃饱是最奢侈的事情了。
几十倍的产能，足以让天下人疯狂。
刘瑾走后，赵梦吉等人眼中，全都噙着泪水。
…………
一匹快马，一刻不停地奔赴京城，直奔户部。
“喜报！喜报！”
刘瑾一溜烟地进了户部，可偏偏没看到周经的身影，只有户部右侍郎在。
“叶大人，喜报喜报！”
刘瑾把奏报递到了叶良臣的手中。
叶良臣看到里面的内容，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二十七石？”叶良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看过之后又问，“刘公公，当真是二十七石？”
“千真万确。”刘瑾重重地点点头，“真的是二十七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叶良臣深吸了一口气，“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从古至今也没有亩产二十七石的粮食存在。屯田卫的事情，还是单独禀报内阁吧。”
“叶大人，赵指挥使和朱总兵的意思是，让六部过去核验收获成果。”
“不去！你当六部的人都是傻子吗？谁会相信这么高的亩产量……等等……”
叶良臣话说了一半，突然又问道，“刘公公，果真三十石？”
“对，三十石。”刘瑾深吸了一口气，“是我中原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粮食物种。”
刹那间，叶良臣陷入沉思。
赵梦吉这个人立功无数，他能在冬天里种出瓜，很可能搞到高产的粮食作物。
最重要的，赵梦吉在昌黎县开了杀戒，似乎没动他们叶家的分支。
抚宁县衙，还从叶家的分支中，挑选了五六人进入县衙为官。
虽然赵梦吉和抚宁县衙走的是正规流程，但叶家始终算是欠下了人情。
二十多石的产量，在中原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万一是真的呢？
报祥瑞，也是走正规流程，就算是假的也和本官没关系。
心念至此，叶良臣拉住刘瑾的手腕，“刘公公，你和本官一起去暖阁，禀报此祥瑞吧。”
暖阁，弘治皇帝正在开小朝会。
三阁老、六部尚书、顺天府尹、张家兄弟、周彧，还有京营的几位将军，全都在。
虽然已经开春了，可天气依旧没有好转，像极了冬季的三九天。
南方的第一季农作物种下去，成活率不足七成。
如此下去，弘治十五年恐怕要出现一场粮食危机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可都想不出来什么有用的对策。
最让人愤怒的是，顺天府官吏粮仓的官吏，竟然倒卖官粮。
弘治皇帝脸色阴沉，下令顺天府严惩倒卖官粮的官吏。
正准备散会，叶良臣求见。
“陛下，永平府总兵朱寿、屯田卫指挥使赵梦吉、百户周雄传，进献祥表。”
刹那间，整个暖阁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叶良臣和刘瑾的身上。
周经神色疑惑，献祥表怎么送去户部了，难道和户部有关？
“降表？”弘治皇帝一怔，“怎么？屯卫军最近剿匪了？”
“陛下，是祥表。”叶良臣高举奏报，“抚宁县再出祥瑞。屯田军种植出亩产二十七石的粮食。总兵朱寿、指挥使赵梦吉，请求内阁和六部验收。”
嘶！
所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像是看傻逼一样看着叶良臣。
这种祥瑞能报吗？
亩产二十七石，就是三千多斤。
大明朝现在的亩产量300多斤，你这个户部侍郎心里没点儿逼数吗？
亩产二十七石？
弘治皇帝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说亩产一千多斤，他或许还能信。
可要说亩产三千多斤……糊弄鬼，鬼都不信。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皇帝的身上。
意思很明显：你儿子和妹夫搞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刘瑾！”弘治皇帝愤怒地一拍桌子，“这是他俩谁出的主意？”
周彧吓得全身一哆嗦，祥表里面可有他孙子的名字。
周家刚刚被全族流放，现在搞这么一出，这不是把周家往绝路上逼吗？
“陛下，奴婢也参与收获了，衣裳都没换，马不停蹄地救回来了。”
刘瑾解开衣衫，里面满是泥土，再看看他的手，指甲都磨没了，还隐隐有血丝在指间渗出。
弘治皇帝走下龙案，上下打量，说得有模有样，可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祥瑞这东西，每年都很多，但真查下去，九成九都是假的。
“陛下。”周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出来，“臣认为，这是屯田卫虚报祥瑞。自古以来，就没听说有亩产量这么高的粮食。臣建议裁撤屯田卫……”
周彧生怕自己被那群喷子弹劾，索性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
弘治皇帝此时才明白，周雄传也在屯田卫。
傻儿子这次很坑爹啊。
弘治皇帝突然解决，赵梦吉他们这次闹得有点儿太过火了。
“这样吧。”弘治皇帝略微沉思，“周彧，你现在就去抚宁县核实一下。”
“是陛下。”
周彧走出皇宫直奔驿站，骑上快马赶往抚宁县。
京城距离抚宁县，足足四百里。
周彧也算是豁出去了，走的是八百里加急的路线。
准备在天黑前，抵达碣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