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当下他便目光微微一凝，看向了王岳。
“你老实说，那个逆子是不是殴打读书人了？”
“啊……”
王岳都是一愣，他刚刚好像说的是打成一片，而不是将人打成一片吧？
难道陛下误会了什么？
“陛下，太子殿下近来安分的很，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王岳说着，又想起来了一些消息，“根据东厂的消息来看，这些日子殿下甚至都清瘦了许多。”
“他还清瘦了许多？”
弘治皇帝一听太子安分的很，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和詹事府管教不住的太子，倒是在赵梦吉的手底下，被调教的颇为老实。
赵梦吉是个有本事的孩子！
“殿下这些白天便在书院里教书，教导那些学生们弓马技术，又或者是去屯田卫巡视一番瓜果蔬菜。”
弘治皇帝想到了那等可以在冬日里种植的暖棚。
虽然……虽然看着有些浪费，多少的琉璃啊，还有温泉……
不过浪费就浪费了一些吧，至少能让这个逆子体会到百姓们耕种的不易。
他也就不管了。
不过王岳说话的重点却是放在了后头，“到了晚上，太子殿下还会去上夜课！”
夜课？
弘治皇帝眉头微微一皱，而后问道：“就是上次几位大学士去听的那种课？”
“就是那种夜课。”
王岳叹了口气，“从前倒还都是在说着理论的知识，最近这些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夜课从镇国书院里边到了外边，而且还去了田埂之间。”
“每天去听课的学生们，要在田地里劳作一番，这才能够听讲。”
“所以太子殿下这些日子，就跟着那群读书人一起，每天要垦荒大半个时辰的地。”
弘治皇帝问道：“那个逆子没有抱怨什么？”
“这……”王岳的脸上带着奇怪的神色。
“倒也抱怨了，只不过和那些读书人一样，大家现在都在唾弃翰林院，在辱骂劝农书！”
砰！
弘治皇帝一拍案牍，吓得王岳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就知道那个逆子没有这么好心，居然还抨击起来了翰林院，就他脑子里的那点墨水，他有这个资格辱骂翰林院的劝农书吗？”
王岳趴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着。
“陛下，不只是太子殿下，那些读书人当中，绝大部分人在耕作之后，听着王守仁讲解的劝农书，都在骂。”
弘治皇帝的脸色还是略带阴沉，“他们都在骂什么？”
王岳小声地说着，“他们说，说翰林院的翰林们，都是书呆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想着教他们如何种地。”
“翰林院的翰林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看那个逆子又想要上房揭瓦了！”
弘治皇帝脸上带着愠怒，“这些话旁人可以说，他堂堂太子，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吗？再者说了，朕纵然天下之事繁忙，可也会抽空去翰林院听取经筵，这里面的道理，又是他一个太子可是知晓的？”
连弘治皇帝都去翰林院听课，结果太子在那里大放厥词，说翰林们都是一些酒囊饭袋。
这岂不是在狠狠地打弘治皇帝的脸？
弘治皇帝郁闷起来，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说那逆子了，真以为他转性子，没想到还是这般的胡闹！”
弘治皇帝本来还稍微升起的一丝丝欣慰，彻底烟消云散。
“陛下， 此事乃是镇国书院那边的起的头，而且其他人也并不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份，殿下在读书人当中， 也只是一个秀才的身份。”
王岳说完后，弘治皇帝冷笑。
“他还知道自称是个秀才，我还以为他要当圣人呢！”
王岳懵了，不愧是太子殿下的亲爹啊，连太子这样的谜之操作都能猜的出来。
不过王岳也就没有说了。
看着陛下这个样子，他要是说出来太子殿下自称小圣，陛下只怕气得当场就能杀到镇国书院去。
“李卿家呢，朕的阁老在镇国书院如何，这些天想来李卿家也应该收获不少。”
弘治皇帝说完，又问道，“不知李卿家在授课的时候，那些读书人是个什么反应？”
“李阁老似乎并未授课，倒是和那王守仁之间讨论了不少的东西。”
王岳说的比较慢，似乎也在琢磨着什么。
“那些读书人都说，李阁老不愧是内阁大学士，提出来的问题，连先生都要思考一二。”
“这话是什么意思？”
弘治皇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味呢。
“就是，就是李阁老并未授课，反而每一节课都听得很是认真，能够提出来非常有价值的问题。”
王岳说着，似乎语气也渐渐地弱了下来。
李东阳在书院里说是先生，但他的行为，就好像是优秀三好学生一般。
就在弘治皇帝要提出更大的疑惑的时候，王岳及时补充说道。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赵梦吉将李阁老聘请为他们镇国书院的荣誉院长，相当于在书院挂职，平日里不用上课，若是想要上课了，完全任凭李阁老自愿。”
弘治皇帝果然被转移了话题。
“他们倒是机灵，晓得用内阁大学士的名号作金字招牌，这件事情恐怕也是那个逆子干出来的吧？”
“赵梦吉是个乖孩子，定然不会做出来这样有损朝廷声誉的事情，肯定是那个逆子了，他连国公都能给自己封赏，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干得出来的！”
一想到朱厚照，弘治皇帝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上火，有些肝疼！
王岳低垂着头，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罢了，传朕的意思过去吧，让李卿家尽快回来，内阁这边事务繁忙，他应当以天下黎民百姓为重！”
“是，陛下！”
……
弘治皇帝虽然听到了一些删减版本。
可是朝堂诸公那边得到的消息，却是一个比一个炸裂！
“什么，李阁老真的去当了学生？”
“莫不是传过来的谣言吧，你亲眼所见？”
“镇国书院这是要逆天呐，连李阁老都被他们忽悠去听课了？”
满朝大臣，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