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府内,所有下人都是噤若寒蝉的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稍有风吹草动,就快速的做出反应。
不过大家都有一个约定成俗的规矩,就是当驸马爷和少爷同时出现在大厅的时候,这大厅的周围就不会有其他多余的下人伺候。
驸马府的管家小心翼翼的给洛尘他们三个人换上了新的香茗,在路过方寸心的时候,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消息灵通的管家,自然是已经知晓了,这个道袍女子极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少奶奶。
不过在笑着打招呼之后,管家又很识趣儿的退了出去。
感受着自己大厅内压抑的氛围,尤其是看到自己儿子此时就好像是在护食的小狼狗,洛尘也不由的感觉到一阵头大。
只不过这破冰的工作还是需要自己这个当爹的来完成。
没好气的盯着自己的儿子,洛尘也不管要不要再儿媳妇的面前给自己的儿子留面子,直接说道:“小子,你这样盯着一个大宗师看,就不怕一会被打?”
心中还想着方寸心替自己答应约战的事情,洛小落也是没有好气的哼了一声说道:“能让我害怕的,除了叶祖不谈,无非就是我娘的太白八剑,还有老王爷的打王鞭,还有……”
洛小落忽然发现,细数自己害怕的东西,竟然要掰手指去运算,悻悻的搓了搓鼻子,此事也就作罢。
沉默许久方寸心开口说道:“我可以传你一套剑法,如果你可以练成其中的任意一式,应该都可以胜过那个于成林。”
方寸心的话成功的引起了洛小落的兴趣。
饶有兴致的看向方寸心,洛小落直接打包票的说道:“你的这一套剑法要是真的这么神奇,我带你去教坊司开开眼界!”
洛小落竖起拇指,目光却是若有若无的盯在了方寸心腰间的弟子剑上。
并不在乎洛小落的眼神,方寸心作势就要起身。
不过害怕方寸心多想的洛尘,还是强行解释道:“儿媳妇,这小子虽然经常去教坊司,但他还是个雏儿,我这个当公公的跟你保证!”
“雏儿?”
听到洛尘的话,方寸心不由得蹙起眉头,显然是对听到的这个新名词很是不解。
洛小落的脸色立马严肃了起来,先是恶狠狠地瞪了洛尘一眼,这才对方寸心说道:“额……刚才你说的那套剑法,其实我还是比较好奇的!”
提到剑法,方寸心的精神也是瞬间被转移走。
上下打量了洛小落一会,这才说道:“这套剑法我只打一遍,能记住多少是你的本事!”
方寸心在说话的时候很真诚,而洛小落则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小爷不白学你的剑法,驸马府看上的东西可以全部都送你!”
看着方寸心,洛小落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后接着说道:“就算是驸马府之外的东西,我也可以帮你弄到!”
见洛小落一副认真的样子,方寸心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飞身出了大厅,弟子剑尚未出鞘,不过洛尘和洛小落都可以感觉到四处纵横的剑气。
“最怕问初衷。大梦成空,眉间鬓上老英雄。剑匣落尘封厚土,说甚擒龙?
壮志付西风。逝去无踪,年少早做一闲翁。诗酒琴棋声色里,岁月匆匆!”
想着坐在大孤峰之上俯瞰天下的叶祖,一套剑法也是被方寸心行云流水的使出。
“你确定这能让我胜过于成林?”
洛小落相信方寸心这套剑法的厉害,可是他不相信自己能十天全部都学会。
方寸心好像是没有听到洛小落的话一样,翘起眉头问道:“你学会了吗?”
理所当然的将方寸心说话的样子当做挑衅,洛小落招了招手,就有人递过了一柄堪称华丽的宝剑。
“最怕问初衷……”
有模有样的学着方寸心刚才的动作,洛小落逐渐的心随意动。
不止是方寸心,就连洛尘都有些意外,除了行气不畅,脚步还有些虚浮之外,刚才方寸心的所有剑招竟然都被洛小落给记住了。
然而就在洛尘和方寸心都惊叹的时候,洛小落的嘴角边悄悄的上扬,随即在转身的时候,洛小落直接一剑刺向方寸心。
在看到这一幕时,洛尘似乎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所以很是有先见之明的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当洛小落看着自己的父亲恭敬的送走第五批御医的时候,洛小落的脸色已经黑的很明显了。
“你猜猜看,现在泰安城有多少人知道我被大宗师打了的这件事?”
洛小落在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越来越阴暗了。
洛尘咧了咧嘴角,后来发现这会儿不应该是自己这个当爹的落井下石的时候,这才收敛起自己脸上的笑容。
不过在开口的时候,洛尘很轻易的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你这小子,要是不作怪去招惹我的好儿媳妇,怎么可能会被打断腿?”
嘲笑着洛小落,洛尘的眼神也变得感慨了起来。
“以前我和你娘总担心有人降服不了你小子,但是又害怕你小子被人欺负,现在好了,见了儿媳妇之后,这回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因为担心也没啥用!”
洛尘脸上的笑容格外的豁达,洛小落却是一脸的黑线。
“我可还没同意这亲事呢!你这一口一个儿媳妇,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洛小落不服气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洛尘笑了一声,然后看着洛小落说道:“你舅舅赐婚你可以不理会,你娘给你求来的亲事,你不搭理试试?你娘绝对可以把你的另外一条腿给打断了!”
看着笃定的洛尘,洛小落很想要说些什么反驳些什么,可是张了几次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洛小落只能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然后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
“你这又要干什么去?伤势还没好呢!”
“心情不好,打算去教坊司听一听小曲儿!”
一问一答间,洛小落已经出了房间,洛尘本来还想追出去说些什么,不过在看到洛小落朝着方寸心的房间走去时,洛尘也是识趣的选择了闭嘴。
不过此时正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洛尘并不知道,洛小落拄着方寸心的弟子剑走在去教坊司的路上的画面有多震撼。
教坊司的老鸨远远的在看到洛小落之后,就迎了上来,不过在看到追来的方寸心时,老鸨的脚步又怯生生的站住了。
能够执掌教坊司的那些莺莺燕燕,老鸨的眼力自然是毋庸置疑,在看出方寸心不好惹之后,老鸨也很识时务的闪到了一边。
方寸心面色阴沉的看着洛小落说道:“将我的弟子剑还回来!”
迎着方寸心冷冷的目光,洛小落轻声道:“我怕这不是受伤了吗?借你的弟子剑威风……做个拐杖,不要这么小气!”
对方寸心说话的时候,洛小落脸上的表情很放松,身体却是很诚实的戒备了起来。
见方寸心还朝着自己靠近,洛小落赶忙说道:“还没有成亲,我就是自由身,到教坊司来听听小曲儿也是很正常的!你可千万不要过分!”
警告完方寸心之后,洛小落又指了指自己的身后,“有本事你就跟我进来,陪我喝上一杯,我就把这弟子剑还你,不然你还是杀了我吧!”
知道方寸心不会伤害自己,不过洛小落的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抬头看了一眼教坊司的花红柳绿莺莺燕燕,方寸心的脸上并没有娇羞出现,看向洛小落的时候也没有多少斥责。
“你平日里就喜欢在这里消磨时光?”
扫视了一圈,除了姑娘们的衣服有些单薄,方寸心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洛小落开口时带着些许解释的嫌疑,“我来这里,只为附庸风雅,跟清倌人们舞文弄曲儿,从来不跟红倌人玩的!”
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跟方寸心解释,洛小落又改口问道:“看着这些热情的场面,你就没有半点感觉?”
一瘸一拐的走到方寸心的面前,似乎是不想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寻常女子,莫说是到这教坊司来,但凡是提到教坊司这三个字,都会红着脸啐人,可方寸心现在却好像跟没事人一样。
方寸心问道:“我应该有什么不适应?”
四目相对,洛小落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率先败下阵来。
无奈的摇了摇头,洛小落轻声道:“有一位前辈高人说过,女子只要低头看不见自己的脚尖,那就是人间绝色!”
说罢,洛小落也是对着教坊司给洛小落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人间绝色尽在此。”
方寸心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即便是有道袍的遮挡,但还是可以看到自己的整个脚面。
洛小落好像是扳回一城一样,不再理会方寸心,直接朝着教坊司走去。
老鸨瞅准机会冲上来,对洛小落竖起拇指说道:“这段时间小爷的威风我们都是听说了的,这个时候您还敢来我们这,这份气魄,独一份儿!”
随后老鸨忍不住话锋一转,“只是被外人看到小爷您来我们这里……”
后面的话老鸨没有说,把所有答案都留给了洛小落。
洛小落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方寸心说道:“不怕,我带着她一起来了!”
即便是猜到了些许什么,可在听到洛小落的确认之后,老鸨的嘴巴里还是可以塞满两个鸡蛋。
再去看方寸心那淡然的模样,老鸨也是不敢阻拦。
“去找两个唱曲儿好的,今天小爷带人见世面!”
老鸨领命离去,方寸心来到洛小落身边问道:“她就是这里的掌门人?”
洛小落先是一愣,随后笑着点头,然后指着老鸨摇曳的背影轻轻吟唱着,“犹叹当年小蛮腰,看今朝,空余恨,一身五花膘!”
听着洛小落的感慨,方寸心古井无波的脸上,总算是多了一些笑容。
洛小落有些意外,将手中的弟子剑还给方寸心,随后也笑了起来。
不过再往教坊司里面走,洛小落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看向一直在盯着自己的那个少年人,顾长歌!跟自己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
“洛小落,腿都瘸了,还来这里消遣?”
听着顾长歌的问话,洛小落看向顾长歌道:“顾长歌,你今天身上带银子了吗?”
瞬间明白了洛小落的意思,顾长歌直接说道:“爷爷今日带的银子,不止够赔这教坊司的,还足够给你治病!”
狠狠地看着洛小落,不过很快顾长歌就又笑了起来。
“洛小落,念在你今日有伤在身,从这里钻过去,我不为难你!”
顾长歌指着自己的胯下,脸上满是得意。
洛小落笑着抓起路过的酒壶,不由分说的朝着顾长歌砸了过去。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教坊司里也有机警的人高声喊道:“开盘了喂!”
因为洛小落和顾长歌的争执,教坊司也是安静了下来。
不过随着酒壶的碎裂,还有那一声“开盘了!”
整座教坊司又热闹了起来。
“口角能解决什么问题?咱盛唐男人就应该用拳头!一百两,我卖洛小爷胜!”
“赶快!酒水瓜子准备好,错过了好戏老子砸了你的教坊司!三百两,买顾长歌!”
沸腾的教坊司,不过在洛小落和顾长歌的视线里却是异常的安静。
刚才摔酒壶的确是过瘾,但在摔完酒壶之后,洛小落也是很快的就意识到了一个现实问题!
自己这样一条腿蹦蹦跳跳的过去,实在是有些丢人!
“哟!洛小落,知道自己不行,就打算派个女人出来?”
看到方寸心站到洛小落的身边,顾长歌也是竭尽全力的开启了嘲讽模式。
洛小落先是看了身边的方寸心一眼,然后对于顾长兴情报信息的落后也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你们两个抬我过去!”
对给自己弹曲的两个清倌人吩咐了一句,然后洛小落又对方寸心说道:“你就坐在这里吃吃喝喝,今天教给你的第一个道理就是男人办事,女人不要插手!”
方寸心语气平和的说道:“以你现在的状态,输的成分居多。”
洛小落又笑了一声,“就算是输,人家都打上门了,怎么可能忍气吞声?抬我过去!”
两个清倌人的手臂已经开始不规律的颤抖,洛小落也是不愿意再多耽搁。
方寸心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读懂了洛小落的眼神。
不插手就是!
“我还以为你会忍着痛跳过来,但是没有想到,你出场的方式竟然会这么特别,我都不忍心打你了!”
看着被两位清倌人抬来的洛小落,顾长歌语气中尽是鄙夷。
又看向两位清倌人说道:“两位姑娘怕是一个月内都弹不了曲子了,一会每人去领一百两银子,记在我的账上吧!”
急着去领银子的两个清倌人急忙告辞,生怕被两个自己得罪不起的大人物留下。
而顾长歌也是对左右说道:“你们也先出去,洛小落受伤了,免得他说我们欺负他!”
洛小落很不客气的抓过桌子上的酒壶,然后砸向顾长歌。
“少在那里放屁!小爷我今天就是要一个打你们一群的!”
偏头躲过了酒壶,顾长歌也是微笑着说道:“既然他洛小落这么豪气,我们就不用跟他客气了,一起上吧!”
以寡敌众,洛小落的气势不弱,但是因此落在他身上的拳头也不少。
从交锋开始,洛小落在气势上爆发了一次,之后就一直都处在被动防御的状态。
教坊司的老鸨凑到方寸心的身边,“姑娘,你要不然去劝劝?”
老鸨什么都不懂,但是她认识武当的弟子剑,知道可以佩戴武当弟子剑行走的绝对不会是等闲之辈。
眼看着洛小落要输,老鸨也是跟在一旁着急。
方寸心的语气倒是淡然,“他走之前叮嘱过我不许出手的。”
见老鸨吃惊的看着自己,方寸心也是解释道:“我知道他的身份,以后他未必能事事做主,这次就随他一次。”
老鸨面露愁容,见方寸心果真没有出手的念头,老鸨也是退到了一边。
基本上处于被围殴的状态,渐渐地洛小落已经没有了招架之力。
耳边响起顾长歌的嘲讽,洛小落也是没来由的想起了方寸心教给自己的剑招。
病急乱投医,洛小落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印证方寸心教给自己的剑招,现在这样的时刻,就像是随手抓来的武器,逮到什么就是什么!
乱战中,洛小落也是抓起了一双筷子,先是拨开了一个人的手臂,然后顺势刺出,也是正中那人的腋下。
之前只有拳打脚踢的闷响声,但是在洛小落抓起筷子之后,惨叫声也是此起彼伏。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洛小落的样子看上去虽然狼狈,但是还可以站在他面前的人却是不多了。
抹了一把嘴角,却碰到了青紫的地方。
顾长歌双眼虚眯,指着洛小落说道:“我说你怎么有底气跟我叫嚣,原来是学会了一套厉害的剑法!但就想凭着这点胜过于成林,未免有些痴人说梦!”
洛小落看着自己手中的筷子轻笑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剑法?小爷只不过是随机应变而已!”
对于洛小落的说辞顾长歌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洛小落,咱们这一架还不算完呢!要是你够厉害,就把我们都打趴下!”
洛小落有些吃惊的看着顾长歌,突然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觉悟?我的确是要把你们都打趴下的!”
说完之后,洛小落还时不时的往下教坊司的楼下。
这时地面一阵有节律的震动也是响起。
“谁敢动我二哥!”
一个身披甲胄的少年直接冲进了教坊司。
抬头看到二楼的洛小落,少年也是直接跳了上去。
“顾长歌,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挑衅我二哥?”
身披甲胄的少年直接对顾长歌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秦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洛小落的事情你也要掺和?”
顾长歌毫不示弱,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正八品秦勋这个时候加入,自己这帮人就真的只剩下的挨打的份!
洛小落却是摆手道:“我刚才可是一个人围殴你们一群,现在我的人到齐了,你怕了?”
随后洛小落也是看了秦勋一眼,我腿脚不方便,如果他愿意从你的胯下钻过去,今日这事就算是了了!
“洛小落,士可杀不可辱!”
顾长歌愤恨的看着洛小落,但让顾长歌没有想到的是,更羞辱人的还在后面。
将洛小落的话给自己的手下重复了一遍,秦勋也是背起洛小落上了三楼。
顾长歌有些绝望。
跟洛小落在教坊司打架有很多借口,但在教坊司打巡城卫,那性质就变了很多。
秦勋的副手为难的看着顾长歌道:“顾公子,小的们还赶时间,是动手还是钻过去,还是快点做选择吧!”
而在三楼,洛小落和秦勋带着方寸心已经推杯换盏了。
洛小落对秦勋介绍道:“武当大孤峰的方寸心,大宗师境界!”
秦勋满脸惊讶,关于方寸心的事情他也是听说了一点,却没有想到还在今日相遇,而且还是在教坊司,跟洛小落一起。
“你们……”
秦仲拉长了声音,看向洛小落的时候眼神里也是充满了询问。
洛小落灌了一大口酒才说道:“没错!为了盛唐和武当的友谊,我就是那个被祭献出去和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