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打的剑光四起，路拾一起身将空碗放到桌子上，轻声问旁边蜷缩的小二和掌柜：“再来一份？”
掌柜：“？”
小二：“姑娘见谅，你看外面这…”
路拾一摆摆手安慰他：“没事，有我的水盾。”
她反手又加了一层水盾，掏出灵石一并放在桌子上。
“两份红豆薏米酥山，多谢。”
话音落下，人已经走到店铺门前，倚着门框站着。
这时已经是一炷香过去，毕竟是落了一个大境界，蓝天已经显现出颓势。
金丹修士张复长剑浮空，单手掐诀，十数道剑影出现在他身后，他以剑影为灵力点做阵，喝道：“天风银雨阵！”
街道上莫名起了风，水灵力从修士指尖传到灵力点上，然后在一声令下，阵法以蓝天为中心，将方圆五米的空间都笼罩在内。
银雨如牛毛，丝丝缕缕坠下，落到实地像是落在了空气上，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阵中的蓝天和莫名被卷进来的路拾一立刻掐诀凝灵气保护自己。
路拾一凝冰隔绝，还抽空看了一眼掌柜和小二一眼，见他们没被困在阵中，心落回了原处。
蓝天见身后路拾一也被困在阵中，眸光瞬间冷下去：“最、最、最讨厌你这种人，滥杀无辜！”
一时不察，一道银雨丝落到她左臂，立即将她骨肉洞穿。
她痛的满头是汗，青蚨剑划破左手掌心，顺着红绳流进剑刃中心。
蓝天忍痛喝道：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只见阵法上方骤然凝出一团乌云，几丈之内变成灰蒙蒙的天色，黑漆漆的云雾里雷电四射，有若隐若现的龙影盘旋。
她挥剑指天，声色低沉：“来！”
雷电映在她的瞳孔里，一声令下，龙影穿过云雾，裹挟着雷电，飞快缠绕到青蚨剑上。
“去！”
她挥剑斩出，龙影咆哮，呼吸间已经冲破天风银雨阵，撞向张复面门。
对方提剑去挡，仍是不及，被龙影裹挟着雷电撞飞出去，滑出足足十几米远。
张复皮肉被地面磨掉一层，“噗”的吐出一口血雾，头一沉晕死过去。
“舅舅！”
“仙人！”
胖少爷和小厮呼喊着追过去。
路拾一召出九道刃，将空中残存的银雨削成齑粉。
胖少爷那鸭子跑甚是可笑。
她眉梢一扬，刚想开口夸一句蓝天，只见面前的少女脱力，骤然跪在了地上。
路拾一忙走上前去，却见蓝天口中溢出大量的鲜血，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苍白的仿佛一张纸。
方才那一招，必然是强行使出来的，透支精元，恐怕她不比金丹修士伤得轻。
路拾一掏出一把补气补血凝灵气的丹药，用袖子将她嘴角鲜血擦掉一部分，赶紧将丹药喂进她嘴里。
蓝天还有些神志，将自己的血液混着丹药勉强咽下去。
“多谢。”
谢字刚吐出来，又不受控制呕出一口血来，腿脚一软，瘫倒在地。
路拾一忙抱住她瘫软的身体，单手掐诀，试图给她输送灵力。
结果她的水灵力刚一进到蓝天身体里，立刻如同泥牛入海，散的无影无踪，根本不到起效的剂量。
眼见着蓝天眼皮沉沉，就要抑制不住昏过去，路拾一心里没数，呼喊道：“文元霜！”
“玉霜兰！”
少女撤去隐身诀，人比花娇的容颜和身影出现在街角，她瞳孔如同万年不化的冰雪，凉的让人心寒。
路拾一正要再说一句，却见文元霜手一扬，将紫若琉璃的玉霜兰远远丢了过来。
路拾一接过，团成一团都来不及，立刻塞进蓝天嘴里。
玉霜兰有至纯至浓的灵力，将将入口，就化作灵力丝线融进少女的经脉。
蓝天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许多，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双眼熠熠有光，口中也不再呕血。
文元霜已然走到两人身边，声音清甜，但语气像淬了万年寒气：“玉霜兰没了，八十块上品灵石。”
路拾一将蓝天搀扶起来，用水线从店铺中拉来一把长凳，将蓝天扶坐在长凳之上。
“好，”她看向文元霜，随即眼睛微眯，一甩九道刃：“去！”
九道刃如同羽毛，穿过胖少爷和两个小厮，悬停到张复脖子上。
她声音脆生生的，压抑着不悦：“交出八十块上品灵石，买你们四个的命。”
三个人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连拜向这边求饶。
胖少爷涕泗横流，抽噎着道：“仙子饶命仙子饶命，我现在身上只有十五块上品灵石！求求仙子！求求仙子！让我回家去取！”
他哭的像一只匍匐的癞蛤蟆。
路拾一耐心有限，她操纵着九道刃指向先前嚣张的小厮：“你去。”
“我给你一柱香时间，见不到八十块上品灵石，我要你们血溅当场。”
“好，好，好，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小厮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朝东边跑去。
文元霜看到小厮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才把视线又落回到面前两人身上。
“小师叔。”她轻声道，“很巧。”
她声音平静的像机械，听不出一点该有的惊喜感。
路拾一头都没抬，提醒她：
“跟了我一个月就别说很巧这种话了。”
从中州十三谷一直跟她跟到蓬莱境内。
一开始跟着她的还有拥有莫名勇气的萧忍冬和话唠的楚少歌，所以她走走停停，刻意将另外两人甩开了。
独独留了文元霜做小尾巴。
一方面想看看她想做什么，一方面也在思忖着将炁盘这事告知她，让拿炁盘这事多几分把握。
没想到混沌秘境开启之日还没到，先用上了她的玉霜兰。
文元霜没给表情，也没解释。
路拾一也不放在心上，因为二师姐的原因，她对文元霜多少有点天然的信任。
再加上蓝天眉头紧紧皱着，闭眼掐诀，正在给自己梳理经脉里的灵气。
路拾一垂眸看着她，搀着她颤抖的身体，以防她歪倒摔下凳去。
正在此时，胖少爷扭动着身体，朝东边挪动半寸。
不等路拾一给出反应，文元霜手臂一扬，一张弓箭凭空出现在她手中，她右手凝聚灵气为矢，搭弓射箭。
破空声响起，灵箭射穿胖少爷右腿，将他钉在长街上。
“啊！！！”
惨叫声凄厉的回荡。
文元霜红唇微张：“八十上品灵石。”
胖少爷痛的浑身抖动，哪里还听得见她说什么，文元霜侧过头去看向另一个小厮。
那小厮被她看得心口紧缩，磕得额头血肉模糊，保证道：“我们少爷一定给！”
“一定给！求求仙子饶命，求仙子饶命！”
路拾一斜睨那胖子一眼，将视线收回来，落到文元霜身上。
“之前忘了问，你要玉霜兰做什么？”
毕竟是她开口用掉了玉霜兰，如果是急用，她会想办法帮她找草药，用来代替玉霜兰。
文元霜将弓箭一收，答她：“文宁宁的零嘴儿。”
“文宁宁是谁？零嘴儿？”
文元霜抬起右手，将手上的冰蓝色的须弥戒露出来。
须弥戒也是一种芥子空间，但和乾坤袋不同的是：须弥戒可装活物，因此价格是乾坤袋的十倍不止。
文元霜轻声道：“宁宁，来。”
话音落下，只见须弥戒中跳出一团晶莹的灵光，那一团光在空中迅速变大，落到地上时已经变成一条足有两米多长的犭也狼（hiláng）。
犭也狼通体雪白，两耳平行直立，一双银色的瞳孔，毛发顺滑而蓬松，尾巴长长的垂在后面。
凑近文元霜时，犭也狼乖顺的低下身子蹭了蹭她的脑袋，长长的尾巴左右甩了甩，一副可爱小狗的神态。
如果能忽视它巨大的身形和尖利的牙齿的话。
路拾一扶着蓝天的手臂都不由自主的用力，她看向犭也狼：“它是文宁宁？”
文元霜自然的点点头，身旁的文宁宁听到自己的名字，左右晃晃身子，睁着狭长的银色眼睛看着路拾一，一派天真。
它好像在卖萌。
路拾一试探地伸出一只手，文宁宁将头凑到她手边嗅了嗅，然后偏头蹭蹭她的手。
它真的在卖萌。
路拾一抬头去看站着的文元霜，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它把玉霜兰当零嘴儿吃？”
得到文元霜的肯定，路拾一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文家的财力。
需要一个楚少歌多吐槽两句缓解她的震惊。
太有钱了，这比酒池肉林都让人震惊。
怀里的蓝天动了动，虚弱的抬起了眼。
路拾一立刻将注意力落回到她身上：“好点没？”
蓝天微微退后一点，嗓音依旧低哑：“好多了，多谢二位。”
她只是受了重伤，不像是金丹修士直接晕死过去，自然知道是受了她们二人的情。
蓝天撑着长凳摇晃着站起身来，抱拳道：“多谢。”
她既然能站起来，就代表没什么事了，路拾一松开手，道：“不必客气，毕竟这玉霜兰有人买单。”
八十块上品灵石是太贵了？但不是还有那胖少爷吗？
她转过头去，果然见街道转角已然出现十几个身影。
为首的中年夫妇哭天喊地的扑向被钉在地上的胖少爷。
“我的儿啊！”
“皓儿啊！”
又扑向张复：“弟弟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中年男人拔了一下胖少爷腿上的灵箭，没拔动，抬眼看过来。
对上文宁宁银色的眼睛，他明显愣了一下，继而看向文元霜：
“文姑娘？霜小姐！”
他急忙跪在地上，膝行过来，道：“霜小姐饶命啊！看在皓儿是我们文家血脉，请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路拾一嘴角一勾，也偏头去看文元霜。
看样子，还跟文家也有点关系啊。
文元霜一直没变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南海琉璃宫乃四大仙门，文家是南海琉璃宫最大家族，分支众多，所以她方才根本不知道这几人是文家人。
蛀虫。
她眉间一蹙，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八十上品灵石。”
明显是生气了。
那中年男人被灵箭指着，身体一颤，连连摆手，“霜小姐别生气，带来了！带来了！”
他指挥着身后的小厮将木匣展开，八十上品灵石露出来，他吩咐人将灵石抬到三人面前。
“霜小姐，灵石送到了，您看犬子身上的灵箭？”
文元霜默不作声，右手凝灵，破空声起，两支灵箭飞出，将先前胖少爷那两个小厮一齐钉在了地上。
三个人，全是右腿中箭。
文元霜目光如冰：“蓝天姑娘，文家这三人也交予你处置。”
路拾一眯起眼睛。
蓝天也不说废话，无视中年夫妇身边十几个人，手握青蚨剑，喝道：“去！”
青蚨剑剑气分成四道，直冲而去。
“拦住！”中年夫妇尖叫道。
“九道刃！”
路拾一立即操控九道刃化出无数道白光，将十几个人的灵力削成碎片。
青蚨剑剑气顺利撞进四人身体里，四人顿时七窍流血，经脉寸断，外溢的灵气炸开，将周边的中年夫妇和小厮纷纷撞开。
蓝天虽然虚弱，但远比那金丹修士好得多，她声音清亮：
“仗着修为横行霸道，我就废了他四人修为。”
她转身看向唐记酥山门口战战兢兢的掌柜和小二，对中年夫妇道：“子不教父之过，你们二人过来同我和他二人道歉。”
九道刃也亮了相，中年夫妇再傻也知道，她们三人一个是小师叔路拾一，一个是文家小姐文元霜，另一个能将金丹修士张复打成重伤。
无论哪个都不是好惹的，两人互相搀扶着爬过来给蓝天和掌柜小二磕头认罪，语气诚恳。
蓝天满意的点点头，“此事就此作罢，文姑娘，灵箭可收回了。”
文元霜正要动作，路拾一突然对着中年夫妇二人道：“这位掌柜和这位小二的性命，还有这唐记酥山的铺子，如有意外，我要你祖孙三代陪葬。”
她指向地面倒扣的牌匾：“屋内屋外一应摆设，损坏的照价赔偿。明白吗？”
二人哪敢不明白，身体匍匐在地上，连连应是。
“小师叔放心，小师叔千万放心！”
路拾一满意的点头，操纵九道刃将灵箭削成碎片。
她转身对小二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可能要麻烦你，改成三份红豆薏米酥山，多谢。”
文宁宁睁大眼睛，摇晃着身子蹭了蹭身边少女。
文元霜立刻道：“四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