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秘境中充斥着一种灰色薄雾，视线非常模糊。
一跳进来，其他人的动静就全然消失了，还好她和沈宿南提前打了招呼。
路拾一试图操纵雾中的水份，无果，也就先不管。
她的声音在雾中朦朦胧胧：“向你打听个地方。”
“小师叔请说。”
“你可听过青城山？”
沈宿南没应声，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秘境中十分清晰，他思考了一会：“似乎在哪本古籍上见过这地方。”
又过了十几秒，沈宿南还是没想起来，迟疑道：“小师叔可有旁的消息，我联系到一起或许能尽快想起来。”
路拾一脚下踩到一块凸起的藤蔓，猛地向前扑了两步，声音起伏不定：“混元真人可听过吗？”
沈宿南敏锐的发现她声音的不同：“小师叔怎么了？”
“无事。”
至于混元真人的名号，沈宿南下意识摇头，又想起来朦朦雾气中两人什么都看不到，道：“晚辈不曾听过。”
“没听过算了，”路拾一琢磨着没事时自己查查典籍，“如今还有事要做。”
她转过身停下。
入了混沌秘境雾气之后，虫鸣兽吼声骤然消失，又看不见，沈宿南就只听见小师叔脚步声消失了，忙快走几步。
下一秒，温热的掌心推阻了他的步伐。
小师叔拦住了他。
路拾一大概估算着一臂距离能产生的脚步声。
这雾太奇怪了，她怕听力也会判断不准确。就像刚刚绊的那一脚，她人都摔出去了，鞋面和藤蔓的撞击声才传回到耳朵里。
“我问完了，已经耽误了你一炷香时间，干脆再帮个忙吧。”
小师叔温热的手心如同一道雷电，将他全身都升了一层温度。
沈宿南庆幸雾气中谁也看不到他微红的脸颊。
大抵是食煞谷试炼后乱七八糟的流言太多，他多次想起两年前藏意峰下和小师叔的相见，当年的无措和惊喜渐渐被流言模糊成别样的悸动。
他握紧拳头掩饰喉头的干涩：“无事。”
手上感知到沈宿南胸腔的震动，路拾一立刻收回手，收到一半时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路拾一没察觉到对方声音的细微变化，确定一个迫在眉睫的事实：声音确实有延迟。
这雾气太邪门了。
“沈宿南，”方向感消失，连异于常人的听觉也用不太上，路拾一心中紧张感一层层浮上来。
她原本想着打听不到就先不耽误沈宿南夺魁的时间，到了嘴边，又变成：“你上前些。”
落针可闻的雾气里，沈宿南靠近的声音在耳朵里无限放大，缓慢又重若千钧，路拾一感觉自己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沈宿南。”
这话传到沈宿南耳朵里时，他将将好撞上了前方的人，他后退半步，知道两人之间只剩半臂距离，恍若咫尺。
他立刻应道：“小师叔？弟子在。”
连同脖子也热得发痒。
“不对劲。”路拾一提醒他。
胸腔中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捏住了心脏，路拾一破罐子破摔的闭上眼，在脑海中理顺秘境的大致地图。
她们从秘境正东南方位右侧三十里进入，如今应该是在混沌秘境最外一层，以温泉之眼化冰寒之潭的妄池。
可古籍中关于妄池这一段没提及过迷雾啊。
路拾一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真有所考虑，“沈宿南，先结伴离开这里。”
一……
二……
三……
三秒过去，无人应声。
路拾一疑惑地扬起了头，偏耳去听。
身后的沈宿南全身红成了虾子，如果能看清他的脸，八成就能看见他身上蒸腾的热气。
为何呢？
因为自那句“不对劲”起，他就感觉到有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擦过他衣袖，牵上了自己的手，反握在他手心。
小师叔清脆的声音恰好传入他耳朵里。
沈宿南，先结伴离开这里。
这句名字，清晰的仿若在他耳边呢喃。
他嗓子紧得像被抽干了空气，良久才从中吐出一字：“好。”
这一字应下，路拾一悬着的心落下去一些：“你要说话，我得听到声音。”
一……
二……
沈宿南应声：“好。”
他压下嗓音里的波动，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干的问题：“小师叔如今还喜欢合欢花吗？”
“？”路拾一惊讶地停下步子转回身：“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合欢花？”
藏意峰山脚下生着一棵百年合欢树，枝干需两人手臂才能合抱，每年春夏交接之际，渐变的扇形花朵缀满枝头，如同上仙柔软娇嫩的刺绣裙摆。
沈宿南没立刻答，路拾一数到第八秒时，才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小师叔不记得自己说过？”
“不记得。”路拾一摇摇头。
与此同时，只听什么东西擦过她衣袖的声音。
路拾一眼盲但手快，几乎是立刻侧身避开。
“沈宿南？”
她话一说出口，忽然感到心口骤然一紧，又像是紧张，又像是被人活生生扼住了心脏。
下一秒，她感觉裸露在外的皮肤贴上了柔软的触感，丝丝缕缕的暖意试图渗进她的骨血里。
“凝冰！”
她厉喝一声，经脉里的水灵自内而外凝结成冰渣，将柔软的触感即刻冻碎。
随即她左手推出一个水蓝色灵力光球，以此为基础，将寒冰迅速扩散。
“沈宿南！”
沈宿南未曾应声，路拾一单手掐诀，又凝出一个以自己为中心五寸圆的水盾。
内外的雾气如活物般撞击，里面的想出去，外面的想进来。
路拾一召出冰扇来辅助水盾，再度输送灵力扩散寒冰。
寒冰将路拾一周遭雾气一寸寸击碎，逐渐露出沈宿南长身玉立的身形。
沈宿南一袭白衣胜雪，紧闭着双眼，脸颊坨红。
正张口闭口在轻语什么。
路拾一视线由他的脸落到他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只见他手上缠绕着碗口粗的褐色藤蔓，那藤蔓分出若干如血管般细小的枝干，小枝干像是张开了小嘴，顺着他的手腕缠进他衣袖，从他脖颈处探出几根粉褐色的触须。
古籍记载，传闻中妄池池底有一道寒石门，连接着黄泉鬼道。寒石门每八百年开一次，彼时黄泉路上的蛇藤会穿过妄池，出现在混沌秘境。
传说不假。
八百年一遇的东西也能撞上，路拾一心中发寒。
“九道刃！”
九道刃应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