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拾一不作停留，操着九道刃就飞身而上。
她搅碎周边的蛇藤，跳向妄池的水面。
然后就砸水面上了。
结结实实的，像砸在水泥地上，邦得一声，撞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如果不是蛇藤钻出水面溅起水花，路拾一简直要怀疑自己眼睛被蛇藤毒瞎了。
“嘶。”
路拾一一声呻吟刚发出来，蛇藤已经见缝插针缠上她腰腹。
她撑水面翻身要躲，手腕下又突兀的钻出十几根血管缠上她小臂。
“九道刃！”
路拾一率先削去腰间的藤结，还要动作，手腕上血管小口已经给了她一口，路拾一浑身疼痛感被放大，连情绪里的暴躁都因为毒素导致一层高过一层。
“去！”
沈宿南长剑飞出，一剑斩去她手腕旁的蛇藤，随后长剑悬在身前，双手结印，荧绿色光芒爆闪，喝道：“落红阵法，起！”
只见妄池周围凭空长出一圈桃花树，树木高三米，桃花缀满枝头。
沈宿南脚尖点地，踏着蛇藤结向前飞去，桃花花瓣配合他提剑而出。
沈宿南跃到路拾一身侧，把就着妄池水面滚了一圈的路拾一一下拉起，两人踏着花瓣而上。
“攻！”
“九道刃！”
随着两人默契的低喝，沈宿南落下十几道落红剑意，路拾一操控九道刃为他加持，砸向妄池如水泥一般的水面。
路拾一火气上头，干脆一甩衣袖，再喝一声：“凝刃！”
一柄三尺长的冰剑在她手边凝结，她握上剑柄，一剑挥起，直刺下去。
却见九道刃和落红阵法攻势被万物不浮的妄池水面生生挡住，反而是路拾一泄愤的冰剑毫无阻碍直刺下去，收力都收不住，转眼只剩下一个剑柄。
路拾一双手握剑，小拇指砸在水面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嘶。”
十指连心，路拾一痛的一甩手，条件反射后跳一步。
冰剑咚地一声掉进妄池，溅起一串微小的水花，眨眼又被蛇藤吸食完灵力化成一串水珠融进妄池。
痛痛痛。
她被毒素扩散的情绪上头，鼻子一酸，眼底含着生理性的眼泪。
“该死的妄池！”
她掐诀一甩手，“我偏不信邪！”
三道长剑自她身后飞出，在灰雾中张牙舞爪的蛇藤之间穿梭，沈宿南以剑意为他清理四周的藤结，她用九道刃做支撑，几个起落，长剑伴随她身形一起，斩向妄池碧绿色的粼粼水面。
“合！”
三道长剑化作一道，路拾一一剑斩去，只见冰刃破开水面，削断最上一层密密麻麻的褐色藤结，露出靠近蛇藤主体的碧绿色血管。
和妄池一致的碧绿色。
难怪死水一潭、落叶不浮的妄池可以容蛇藤来去自如，原来是同根同源的物质本体。
只可惜这一剑只斩出两米多高的深度，只能看到这里，动摇不了蛇藤的根基，更无法越过妄池强行关闭寒石门。
路拾一倒是借这两次冰剑攻击发现，自己的水灵因为至纯，也能直接穿越妄池的碧水。
但妄池水深百尺，又有蛇藤在其中吸食灵力，她想一击穿越百尺距离将蛇藤本体斩杀，简直是白日做梦。
她又不是冠绝天下的剑修！
严格来说，她现在还只是个没有自己兵器的筑基中期纯法修。
丧气的念头不能动，一动就止不住，更何况还有蛇藤的毒素放大情绪，沮丧和绝望如没顶般扩散。
她敛下眼皮，感觉自己肌肉都脱了力，之前撞击的疼痛感迅速侵占了她的大脑。
她站在原地不动。
“小师叔！”
沈宿南手中剑舞出了残影，口中法诀不停，仍止不住蛇藤向一动不动的她身上攀附。
“小师叔快醒醒！”
蛇藤在她皮肤上缠绕，雾气在她身侧氤氲。
绝望情绪没顶之时，路拾一沮丧地想：我不是大师姐，不是一剑破万法的剑修。
如果大师姐在……
大师姐……
路拾一脑中闪现一丝清明，随即文夕和楚颂之的面孔在她脑海一一闪过，她骤然涌出无限的豪气。
她满腔情意。
她想：“我没有一剑破万法的去祟剑，没有战无不胜的紫蝶扇，也没有万千形态的玄骨伞，但我拥有大师姐唐明华、二师姐文夕和三师兄楚颂之。”
她纵然是全山门最无用的废物，也是创世神尊门下最受宠的小师妹！
她不想担起普渡众生的责任，但她生来就不是平庸之辈！她就偏偏最不信邪！
“凝！”
路拾一睁开双眼，瞳孔之中已是一片清明。
灵力将攀附在身上的蛇藤一同震碎。
九道刃将钻入皮肉的血管藤结剜出来。
路拾一满身冷汗，多处血流不止，她咬紧牙关怒喝一声：“冰剑！”
空气中的水灵在她掌中汇聚，凝成一柄两人多高的琉璃冰剑。
如同当年沈宿南在问道大会上凝出的巨剑。
她双手结印，面前的冰剑剑随心动，缓慢挥起，带着呼啸的破空声，像山石一般狠狠砸向水面。
冰剑破开水面，斩断上层的藤结，溅起小山高的水浪。
路拾一如同出弦的箭，在水花破开之际瞬闪至妄池水波之下。
“小师叔！”
路拾一耳朵里已经听不见身后的呼喊。
她单手又凝出一柄冰剑，再度斩向水面，在身后水花收拢的时间里，几度向前劈斩。
她不问水波闭合是否会溺死于此，她就要向前！
她偏要向前！
呼吸之间，一道又一道水浪合拢、一柄又一柄冰剑被蛇藤吸干灵力溶于妄池。
路拾一只知道凝结最大的灵力劈斩，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向前！
不知过去了多久，眼前妄池的水变成了幽幽蓝色，蛇藤碧色血管变成了黑褐色的枯藤块。
她用尽浑身力气，将手中三尺剑刺入面前的枯藤。
枯藤被一剑洞穿，密密麻麻的血管触手颤抖着在妄池中抖动，发出令人耳鸣的嗡嗡声，向着东方蠕动。
路拾一知它大限将至，电光火石间环视一圈，将视线落在更东方的洞口之上。
五尺见方的洞口，泛着刺眼的白光，不停有黑色雾气从中钻出，因为蛇藤的奄奄一息，黑气愈发猖獗，将洞口的白光都遮蔽了一半。
寒石门。
黑气就是黄泉鬼道的邪灵。
这一耽搁，路拾一冰剑开出的容身之地被合拢到消失殆尽，她立刻掐诀，“水盾！”
水盾刚刚将她罩在其中，下一秒妄池的水压就将水盾挤压变了形，路拾一单手勉力支撑，身体像是被妄池的重量一同揉捏了一把。
她的心脏紧缩，立刻分出灵力护住心脉器官，不能避免突然“噗”地喷出一大口血。
强忍着窒息感，她喝道：“冰剑！”
勉强争出一部分容身空间，将寒石门周遭的妄池水劈开，路拾一立刻呼唤：“九道刃！”
九道刃在石壁上游龙，以天干地支为点位，绘出一个简易的封印法阵。
“成！”
古籍有载，寒石门的石块是黄泉鬼道陨石堆叠而成，蕴含着黄泉怨灵之力。
以此石块做点位成封印法阵，黄泉不灭，则此阵不破。
至于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小众的封印法阵，完全得益于藏意峰摆烂时看的杂书，更得益于文夕在书旁变着法的做丰富备注。
寓教于乐的二师姐。
路拾一来不及回忆哪一本书里学来的这一招，她左手收回九道刃，反身又在右手边凝出一只冰剑，气都没喘匀，立刻再度挥出。
也是她进来这一趟没白费功夫，蛇藤死亡，寒石门封印，没了别的阻力，出去时她机械的凝剑挥剑，明显比进去时用时短了一倍不止。
靠近顶时，沈宿南已然强行砸开了半米的水面，她能斩开完全靠灵气同源，也不知道沈宿南一个木修怎么做到的。
“小师叔！”
沈宿南急切的声音穿越妄池水传到她耳朵里。
路拾一挥完最后一剑，踏着九道刃翻身而上，任由自己的身体飞出水面又砸向闭合的水面。
累！
摔就摔了，懒得掐诀调动灵力了。
她闭上眼，这样破罐子破摔想着。
“聚！”沈宿南的声音急切响起。
预想中的撞击感却没出现，路拾一抬起脖子睁开双眼，只见沈宿南单膝跪在她身侧，一双黑漆漆的杏眼看着自己，而自己身下是柔软的桃花花瓣。
沈宿南这人，居然用落红阵法的桃花做云锦被，防止她摔疼了。
路拾一连脖子上那点力气也卸了，彻底放松埋进桃花花瓣中，胸腔都涌上一股极致放松的酥麻感。
沈宿南很有眼力见的没有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