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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借酒消愁

    孟苏见状,心知此时多言无益,只得深吸一口气,朝卢凌风拱手行礼,缓缓退下。他步履沉重,心情亦如这夜色般阴沉,耳边只余卢凌风饮酒的低声哽咽,久久回荡在金吾卫府的长廊中。

    卢凌风独坐于大厅,灯火昏暗,唯有桌上一盏孤烛摇曳,光影晃动间映出他那疲惫的面容。他的眼中满是痛楚与愤懑,手中酒杯不断倾倒,烈酒如流水般灌入喉中,却似无论如何也难以浇灭他心中的煎熬。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的目光空洞,整个人如同陷入深渊,无法自拔。

    孟苏走出房门,立于庭院之中,抬头望向高悬的冷月,夜风轻拂,令他心中更添几分寒意。他深吸一口气,心中默默立下誓言:无论前路艰险,阴十郎这等罪孽之人,必将付出代价。待有朝一日,定要为那些无辜惨死之人讨还公道!

    次日,孟苏神色已然恢复如常,径直来到卢凌风的住处,轻轻敲了敲门,随即推门而入。眼前景象让他眉头微皱,只见卢凌风依旧盘腿坐在地上,手中紧握酒坛,满地散落的空坛子映衬着他醉酒后的狼狈。

    “酒!再给我拿酒来!”卢凌风嘶哑着嗓子喊道,眼神涣散,仿佛已沉沦在这无尽的醉意与自责中,无法自拔。

    孟苏快步上前,见他依旧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叹息道:“将军,您已饮了一夜,再这样下去,伤身无疑。”

    他伸手欲扶起卢凌风,谁知卢凌风猛地一把推开,口中喃喃低吼,语气中满是痛苦与绝望:“酒!只有酒……只有酒能让我忘却这些痛苦!”

    孟苏被推得后退几步,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望着满地破碎的酒坛,以及卢凌风眼中无法释怀的痛楚,心中不由一阵沉重,但仍然站稳身子,柔声劝道:“将军,酒虽能一时麻痹,然心中的伤痕却不会因此而愈合。眼下最需的是重振旗鼓,而非沉溺于此,徒增愁绪。”

    “少废话!我让你拿酒来!”卢凌风怒吼,声音如雷霆乍响,回荡在屋中。他的身躯猛然一震,眼中刹那间浮现出一丝清明,但随即又被无尽的痛苦与自责吞没。他紧握手中的酒壶,手背青筋暴起,似在心中挣扎。

    就在此时,苏无名悄然来到,步入厅中,向卢凌风一拱手,神色平静。

    “你来作甚?是来笑话的吗?”卢凌风醉眼朦胧,声音带着几分讥讽。他踉跄起身,望向苏无名,眼中满是自嘲与不甘。“我竟被阴十郎戏耍,而你却能识破这诡计。看来,当年狄公将你收为门徒,却将我拒之门外,的确没有错……”

    “我是废物!名副其实的废物!”卢凌风怒吼一声,将酒壶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散,酒水四溅。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如同即将崩溃的狂兽。

    “中郎将,不可如此自暴自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苏无名平静劝道,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无奈。

    “屁话!”卢凌风暴怒,猛地抓住苏无名的衣领,双目瞪得圆睁,怒火仿佛要从他的眼中喷薄而出。

    苏无名连忙挣脱,整了整被扯乱的衣衫,依旧镇定自若,“哎,中郎将,息怒!息怒!”

    苏无名整了整衣领,笑道:“中郎将,明威将军萧伯昭是您什么人啊?”

    卢凌风眯着眼看向苏无名,语气冷淡:“你查这些做什么?”

    苏无名轻轻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不过是好奇罢了。”

    话音刚落,他便挥手比划起来,笑道:“听闻萧将军身高八尺,手持亮银长枪,两军对垒时,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神勇无比。”

    卢凌风听后摇了摇头,冷笑一声,反驳道:“胡言!若他真有这般武艺,怎会命丧西域?他使的是双锏,身高不足七尺!”

    苏无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声道:“原来如此,看来我所料不错。裴侍郎的千金喜君小姐所画之人,恐怕并非萧将军,而是……中郎将你啊。”

    说罢,他转过身去,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语气轻巧,却不失分寸。

    卢凌风听罢,怒火中烧,猛然抓起案上长剑,“锵”地一声拔剑出鞘,锋利的剑锋闪烁着寒光。他气愤至极,厉声道:“苏无名!你身为长安县尉,命案不查,竟敢在此戏弄本将军!今日若不斩下你的头颅,枉为金吾卫中郎将!”

    话音刚落,卢凌风猛地将剑锋抵在苏无名的脖颈上,寒光逼人,杀气弥漫,屋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凝重。

    然而,苏无名却不为所动,依旧神色如常,甚至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淡淡道:“急了,看来真是如此。”

    卢凌风的剑锋紧贴在苏无名的脖颈,冰冷的剑刃让人感到阵阵寒意。然而,苏无名依旧面不改色,淡然地抬头直视卢凌风那怒火燃烧的双眼,嘴角轻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仿佛眼前的生死危局根本不足为惧。

    “中郎将,”苏无名依旧不慌不忙,语气如水般平静,“你若真想取我性命,尽可一剑了结。然而,若你杀了我,谁来揭开这重重阴谋?谁来为那些冤死之人讨还公道?虽你我所立之地不同,然今日所行之路,终究殊途同归。”

    卢凌风的手微微颤抖,握剑的力道渐渐松懈。理智与情感在他心中激烈交战,愤怒让他想挥剑斩杀眼前之人,但苏无名的从容与冷静却令他难以下手。

    短短片刻,似是无尽的挣扎。最终,卢凌风长叹一声,胸中怒火渐渐消散。他手中的剑缓缓放下,锋利的剑尖垂向地面,仿佛连带着他内心那份沉重的负担一同卸去。

    就在此时,金吾卫的郭庄急匆匆走进屋内,抱拳说道:“报,中郎将,太子口谕,命您觐见!”

    卢凌风刚刚放下的长剑尚未完全收回,闻言,他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太子口谕”四个字如重锤落下,将方才的剑拔弩张一扫而空。他迅速将长剑归鞘,目光转向苏无名,冷静而克制地说道:“这次且饶你一命,有什么话,待我觐见太子归来再议。”

    苏无名闻言,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淡然,微微一笑,轻轻点头道:“中郎将不必担忧,我自会在此恭候。毕竟,咱们还有许多未尽之事,待你归来再一一详商。”

    卢凌风言罢,转身大步离去,身影消失在庭院尽头,留下苏无名和孟苏立于房中。苏无名目送他离开,脸上的淡然渐渐被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取代。他信步走到一旁,随意地落座,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茶香四溢。

    “孟苏,你随卢凌风这几日,对他的脾性想必了然于胸吧?”苏无名淡淡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这一切不过是闲谈。

    孟苏神色微变,眉头微皱,语气带着几分警惕,“苏县尉若有话,直言无妨,何必绕弯?”

    苏无名轻轻放下茶杯,目光忽然凌厉起来,语气低沉道:“卢凌风此人,心思缜密,行事果断,平日里遇事从不犹豫。然而,这一次他却因情感纠缠,差点酿成大错。若非你我及时制止,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孟苏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坚定:“将军心高气傲,被妖人戏耍而恼怒,失了冷静,但他的能力无可质疑。苏县尉,你究竟想说什么?”

    苏无名淡然一笑,目光稍稍柔和了几分:“没什么,不过想提醒你,以后多劝劝卢凌风。他太过冲动,查案时常因情绪行事,容易误判。”

    孟苏郑重地行了一礼,答道:“苏县尉教诲,在下铭记于心。”

    苏无名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缓步走到屋内四处打量,忽然目光被一面挂在壁柜上的牌匾吸引。他走上前,取下细看,轻笑道:“这是……中郎将亲手所记?”

    孟苏点头应道:“正是。每当有命案、悬案发生,中郎将便亲手记在这牌匾上,悬于此处,以时刻警醒自己。”

    苏无名闻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似乎带着几分调侃:“想不到金吾卫中郎将竟有这般心思,居然对断案如此上心,若入大理寺,岂不更加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