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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087 聆听你

    然而淳于炀向来是个一言九鼎的人,既然答应了留下,便只得按下内心莫名的悸动,留在了这一方小院里。

    他常年习武,听觉本就比别人灵敏,如今眼睛刺痛不能视物,听力又比从前更敏锐了。坐在榻上,他一直侧耳倾听着屋内的动静,渐渐的从屋中几种吵杂的声音中,分辨出了属于叶翩然的脚步声。

    她走起路来脚步十分轻盈,带着一股怡然自得的意味,又透着些许俏皮,与他在柳绿萝屋中,以及在琼林苑中所见到的十分不同,却也提醒了他,她如今不过只是个还未出阁的少女而已。

    “小姐,碧君小姐今日一早就收拾了行李回锦州去了,听说她临走前,脸上的伤还未愈合,很是吓人呢!”

    她轻笑一声,回应了丫鬟的话。

    “对了,勋少爷昨日下午也出了一趟远门,说是要去徐州,近些日子都不在,您可放心医治三王爷了。”

    “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他听到她从屋中的左边走到了右边,又从右边走到了左边,还在屋内四处翻找了一阵,最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正猜测她如此忙碌是在做什么,随后屋中便开始响起一阵十分有节奏的声音。

    “笃、笃、笃……”

    她手中的石杵一下一下的击打在药缶中,清新的药草香气逐渐弥漫开来,飘到了淳于炀鼻间,令他孤寂了许久,冷漠了许久的心起了些微涟漪。

    她敲着敲着,手中动作微微一顿,宛如猫儿一般打了个呵欠。

    想起她昨夜费尽心力照顾了他一夜,他眉头一皱,很想让她停下来回床上歇一歇。不等他开口,捣药的声音却突然停止了,她迈着熟悉的脚步朝他走来,说道:

    “三王爷,换药的时辰到了。”

    淳于炀沉默了许久,才应了一声“好”。

    察觉到她的呼吸在朝他靠近,淳于炀喉头一紧,不知不觉绷直了身子。他感觉到身上披着的粗麻布衣被人褪了下去,胸前缠着的绷带也松懈开来,没一会儿,便有一股沁凉的感觉从胸前的伤口处传来。

    “三王爷,伤口可还疼吗?”她清脆悦耳的嗓音在面前响起。他回道:“不疼。”

    胸前重新被缠上干净的绷带后,她又来查看他眼中的伤。

    她双手轻轻捧着他的脸,指尖起初带着些微冰凉,随后一点一点化作了氤氲的温暖,轻柔的呼吸吹拂在他的眼皮上,莫名的让他眼中的刺痛得到了些微缓解。

    “三王爷,我需要用药水清洗你眼中残留的毒素,其中的过程眼睛会有些难受,您且稍微忍耐一些。”她道。

    耳边响起一阵瓷瓶碰撞的叮当声,随后他感觉自己的眼皮被人轻轻地撑开了。这一下仿佛有千万根针在眼内摩擦着,痛得他整颗心都颤抖起来,但为了不让她担心,他面上神色丝毫未变,像是完全不为所动。

    “我要开始了。”她好心的提醒道。话音一落,他左眼就落下一阵极为冰凉沁爽的流水,那水在接触到他眼中伤口时先是带起撕裂般的痛,但不一会儿那股阵痛便奇迹般的减弱,变得极为舒服起来。

    两只眼睛全部被这般清洗了一遍,结束后,她用丝帕温柔地拭去他面颊上与鬓边的水渍,道:“三王爷,我本还想用银针替你灸一灸几个穴道的,只是我刚与师傅学习如何行针,手下不知轻重,您若担心我技艺不精,我便不灸了。”

    “无妨,来吧。”他眉头皱也不皱地道。

    她顿了顿,话中带上了一丝笑意:“王爷如此信得过我么?”

    淳于炀道:“当初在琼林苑,你又怎会确定我一定会帮你?”

    “或许是……”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飘忽起来,像是下一刻就会消散在这天地间,“或许是因为,王爷所求的,与他人不一样。”

    “我亦是如此认为。”淳于炀说道。她所求的,是能有一己之力,护住自己,护住身边最亲近的人,纵然是亲手断了自己的后路,也在所不辞。这样的一个女子,在他看来又何尝不是独一无二的呢?

    “第一针,我要刺在王爷的晴明穴上。”她说道,他鼻中随之轻轻一痛,血珠从刺开的口子中冒了出来。

    “第二针,球后穴……”她一边呢喃着,一边在他脸上寻找穴位。

    “眶下正中半寸处。”他出声道。

    “多谢王爷提醒。”她颇有些羞愧地说道。

    进行到最后,就变成了她负责施针,他负责教她如何准确的辨认穴道。在这并不算宽敞的屋中,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融洽得仿佛已经如此相处了多年一般。

    往后几日,她都是如今日这般精心照顾着他,伺候他进食,督促他吃药,每日固定着时辰为他更换药膏与纱布,清洗他中了毒粉而失明的双眼,在他的指点下一次次熟练着自己施针的手法。

    而聆听她所制造出的所有声响,在心中描绘她每一日都做了什么,成了淳于炀留在这间屋子里唯一可做、也只想做的事。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不过短短几日,淳于炀胸前的伤已是完全愈合,再也找不出一点痕迹来。而他眼中的刺痛,也在奇迹般的一点一点消退,能够自如的睁开双目,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虚影了。

    这一日,她又像往常一样先是用药水冲洗过他的双目,又以银针点刺他眼周几处穴道。随着最后一丝毒血被放出来,堵在他眼部经脉中的某种凝滞倏然被冲开,多日以来一直蒙在眼前的灰霾终于彻底消散,变得清晰明朗起来,随后,一张宛若春日海棠的绝美面容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跃入了他眼中。

    许是觉得在一个“瞎子”面前不必伪装,又或许是因为此处是她的闺房,她此时并未戴着面纱,脸上也没有贴上那道假伤疤,一张脸白玉无瑕,芙蓉花娇。她看着他的神情十分严肃认真,好像当真将他当做了一个病人,然而面颊上却浮着两团不合时宜的红晕,向他昭示着她心底的在意。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行军前的被人敲响的战鼓,一下一下,跳得急促而又猛烈。

    “王爷,如何了?能看到东西了么?”她捧着他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

    鬼使神差的,他违心的说了一句:“看不清。”

    她露出一个失望的神情,皱着眉头碎碎叨叨地说:“为何还是不好?莫非是我刺的穴道不对?可医书上的确就是那么写的没有错啊……”

    “莫慌,能恢复到如今程度已是进展神速,兴许再过两日便能痊愈。”他温声安慰。

    “王爷整日闷在我这间小屋里,无法四处走动,想来早就坐不住了吧?如今还得再多待几日,倒真是委屈王爷了。”

    淳于炀心中莞尔一笑,口中却道:“目不能视,屋内也无人与我说话,的确是有些无趣。”

    “王爷这是在嫌我性子闷么?我自幼长在京城,不曾见过什么世面,近些日子看的也都是医书,实在不知该与王爷说些什么。不如……”她一双眼瞳湿润明亮,像是被秋雨打湿一般,“不如王爷捡些军中趣事说给我听听如何?”

    没想到她对这个感兴趣,他唇角几不可查地一勾,道:“军中趣事有很多,不知你想听哪一段?”

    她想了想,道:“我想听一听王爷是如何以两万玄甲军逆转整个战局的。”

    “好。”他静静地遥望着她,缓缓将当年的那一场战事向她道来。

    圆桌边,她以左手支撑着微微歪斜的头,一张脸庞素净澄澈,杏色的衣袖随着她动作略略下滑,露出一段莹玉般的藕臂,不时轻轻摇晃着一双玉足,足上脚趾玲珑可爱,像是一颗颗排列整齐的夜明珠一般。听到惊险处,她杏目微瞪,发出一声猫儿似的惊呼,粉唇娇嫩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淳于炀忽然噤了声,紧紧闭上了眼,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他胸膛剧烈起伏,克制了许久,依然还是无法完全平复,脑中不断浮现着她那副娇俏可人的模样,心中像是有一根羽毛在轻轻撩拨着。

    此时此刻,他多么庆幸看到这一幕的是他,庆幸被她救下的是他,庆幸得知她面上毫发无损的也是他。

    前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一阵脚步声朝他急促走来,她微凉的指尖触碰在他脸上,问:“怎么了?是眼睛又疼了么?”

    他睁开眼,看到她柳眉紧皱,目光焦灼,心中紧绷的琴弦齐齐拨动,终是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腕,起身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三王爷!”她惊呼一声,慌乱的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毫无阻碍的走到圆桌边,他将她放在圆桌上,准确无误的找到她的绣鞋,动作轻柔地套在她的脚上,说道:“地上凉,莫要赤脚。”

    “你——你的眼睛不是——”她双目瞪圆,眼中迅速聚起惊疑与怒意。

    “我听得到。”他面不改色地说着谎,“习武之人能以耳代目。”

    她紧紧盯着他的双眼,怀疑地道:“当真?”

    “自然。”是假的。

    她眉头一挑,倏然抽出两枚银针,迅速朝他眼珠扎来。早已看穿她的动作,他泰然自若的站着,任由那两枚银针离自己越来越近。

    果然,那银针在将要触碰到他眼睛时堪堪停了下来,她面上染上一片红霞,收起银针,嚅嗫道:“好吧,姑且信了你。”

    “倘若我真是骗了你,你又要如何?”他不由得问。

    她眼中划过一丝恼怒,不甘之中又有些无奈:“还能如何?只能自认倒霉罢了,我难不成当真还能治王爷的罪么?”

    “也并不是不可。”

    听着屋里的动静,屋外的灵枢和灵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灵仪姐姐,三王爷倒不像传说中的那般不近人情呢。”灵枢凑近灵仪耳边轻声说道。

    “这倒是,当初他在小荒山上出手救下小姐,还亲自将小姐送到琼林苑赴宴时,我便知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灵仪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谁说他们家小姐退了欧阳家那桩婚事之后,便要沦为一个无人问津的老姑娘了?如今……不就遇上了一个更好的了么?

    说话间,叶言勋手中牵着叶言康,倏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兰心院,叶言康便挣脱开了叶言勋的手,踉踉跄跄地朝叶翩然屋里跑来,举着手中的草蚱蜢叫道:“阿姐~阿姐~”

    灵枢和灵仪脸色齐齐一变。不好,三王爷可还在小姐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