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传来的剧痛让淳于靖双膝一软,险些跪在地上。他踉跄着扶住一旁的白墙,紧紧捂住胸口,急促而大口地喘息着。
为何会如此?
淳于靖身上冷汗涔涔,脑中一直盘旋着这个念头。
这突如其来的痛与今日在观海楼的经历完全一致,当时他以为是淳于炀在茶里动了什么手脚,可如今淳于炀并不在此处,却又出现了相同的情形,难道是……
“王爷!”
前方倏然传来的呼唤打断了淳于靖的思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过后,一双柔软的手托住了淳于靖的手臂,半拉半抱地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脸色看起来怎有些不对?”
叶迎柔担忧地问道。似是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她的手还若有若无地轻轻按在了他的背上靠近心脏的位置。
淳于靖的身子僵了一瞬,旋即又缓和了下来。
照理来说,按照以往,若胆敢有人将手放在那个位置上,那人接下来便会变成一具死尸。可也不知为何,也许也是痛极了,他感觉到她将手放在那个位置上后,心上传来的剧痛稍稍缓和了一些,虽不能完全剔除,却也是帮了他极大的忙了。
“你怎么来了?本王不是让你在屋内等着么?”淳于靖喘着气问道,声音不觉放柔了一些。
“柔儿在屋内等了许久未见王爷回来,想起王爷今日在观海楼时面色似是有些不对,便寻思着上前来看看,果然发现王爷又出事了……”
叶迎柔皱着眉说道,脸上一副十分担忧的神情。
“王爷,您没事儿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淳于靖方才本是有些怀疑叶迎柔的,但听到她这么一说,心中的疑虑便被打消了大半,低声道:
“你待会儿扶本王入屋歇息后,立即让人传唤太医到王府里来。”
叶迎柔回道:“是。”
回到屋内,淳于靖没了叶迎柔的支撑,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叶迎柔本想上前服侍他,却被他挥挥手喝退了。
站在淳于靖门外,叶迎柔回过头看着那扇对着自己紧闭的门,她那张清纯无暇的脸庞在檐灯的照映下,显得是那样的阴森。
呵,可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是到底为何会在一天之内触发两次心蛊,方才他们两人一起离开,路上一定是又提到了那个贱人。
她早就感觉到了,自从那次侯府设宴,她暗害叶翩然姐弟不成,反倒害得自己脸上受伤的时候开始,淳于靖就开始对叶翩然那个贱人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兴趣!若非有心蛊,她的攻略任务想必早就失败了!
淳于靖对皇位的确志在必得,但他需要的不仅仅只是一个荣华楼,而是更多的能够握在手中的权利与人脉,况且他想要拉拢安世侯的心已经十分明显了,他所能给叶翩然的,无非是——
南平王妃之位!
叶迎柔轻移莲步朝前走去,面上似是平静无波,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到蕴藏在她眼底的浓烈的恨。
叶翩然,必须死!
太医很快就抵达了南平王府,淳于靖将赶来的太医迎入屋内后,便十分急切地让太医给他诊脉。
“王爷可否详细说一说当时的情形与感受?”太医探着他的脉象,仔细地询问道。
淳于靖:“前后两次都发生在不同的地方,头一次是在观海楼,后一次是在王府里。”
“那在这两处之间可有什么关联?亦或是王爷接触了什么人?”太医问道。
淳于靖自然不可能说师正寒方才来过这,他只是道:“第一次在观海楼发作时,我正与四哥会面。”
太医额上冷汗就下来了:“这……”
淳于靖并未多加为难他,问道:“如何,可看出什么眉目了?”
太医连忙起身给淳于靖深深鞠了一躬,道:“臣细观王爷脉象与面色,并未发现有任何问题,不像是有心疾亦或是中毒的迹象。想来应是今日王爷连日操劳,未能好好休息导致的。”
没有问题?淳于靖眉头微皱:“你确定?”
“以臣行医数十载的经验来看,的确没有问题。”太医笃定地道,“待臣开一些安神益气的药,王爷按时服下,好好歇息,过两日应当就好了。”
这太医的确在宫中行医多年,医术还是十分了得的,淳于靖心上稍安,“嗯”了一声,挥手让太医下去开药了。
一个时辰后,叶迎柔端着熬好的药推门走了进来,柔声问道:
“王爷身上可还难受着?”
“好多了。”淳于靖说道,他抬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接过她手中的药碗,放到唇边就要喝下。就在唇瓣将要触碰到药汤时,他忽的将药碗拿开,看着叶迎柔道:
“去取银针来。”
叶迎柔愣了一下,转身去寻了一枚银针交到淳于靖手上。淳于靖当着她的面,将银针探入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汤中。
见到他的举动,叶迎柔的脸色虽没有变化,但心中却是咯噔一下。淳于靖明明中了心蛊,也从未对她降低过好感度,此举到底是在怀疑她,还是在信任她?
片刻后,淳于靖取出银针,看到银针光洁如初,他才放心地舒展眉头,将那碗药汤喝了下去。喝完药后,淳于靖将瓷碗还给叶迎柔,眸光深沉地说了一句:
“柔儿,往后本王的一切饮食起居,都交由你负责了。”
这是在信任她对他的忠诚,同时也是在怀疑她留在他身边的目的。
虽然已经种下了心蛊,但他终究还是保留了一分清醒,没有完全的被蛊毒侵蚀。
这个男人的心,比她想象的还要深沉可怕。
叶迎柔垂下眼帘,恭敬回道:
“是,王爷。”
——※※※——
深夜的东宫安静的蛰伏在皇城东面,乌云满满的遮住天上的星月,显得密不透风,然而东宫大殿内却是灯火通明,丝竹乐声不绝于耳,丝毫不像是在被禁足的模样。
太子淳于世阴沉着一张脸坐在首座上,看着下方卖力取悦他的舞姬,不住地往嘴里灌酒。
“……六王爷与公孙丞相先是去了一趟礼部,大约两个时辰后,他二人从礼部出来后,接着又去了鸿胪寺……”
在他身旁,有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传述着今日他打探到的消息。
“够了!”太子越听越不耐烦,怒喝一声打断小太监说话,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泼了他一身的酒。
“本宫不要知道他们去了何处都见了谁,本宫要知道的是他们的计划!计划!”
小太监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小的明日一定再去打探清楚!”
太子狠狠踹了一下面前的酒桌,将桌上的瓜果与杯盏全部拂在地上,恨声道:
“公孙展这个老匹夫,面对本宫时总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像是谁也不放在眼里,如今却如此尽力地帮着老六,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大殿的门倏然被人敲响,太子的心骤然一跳,当即挥手让舞姬与乐师们停下,沉声问道:
“门外何人?”
四周静了一瞬,随后有人回道:“苏显求见太子殿下。”
太子的脸色从阴沉瞬间转变为惊喜,忙道:
“是你!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