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僧人闻言脸色变了变，不再言语。
慧海住持开口道：“女施主，请继续。”
宋青萝微微抱拳，说道：“多谢小公子和老伯仗义执言。既然住持让我继续说，那我便直言。敢问住持，在您看来，佛家应该先渡己再渡人？还是先渡人再渡己？”
慧海住持双手合十，沉吟片刻后说道：“女施主，渡己与渡人，本无先后之分。渡己乃明心见性，悟透自身之道；渡人则是将佛法之善传递，助人解脱苦难。若自身未悟，何以渡人；若不渡人，又何谈修行之圆满。”
“噗呲！”这次笑出声的不是方不晚，而是宋青萝自己。
她缓缓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抹隐晦，“住持说的好听，恕我不能赞同。在我看来，渡人渡己应有先后之分。若你们渡己不成，那是不是永远也渡不了他人？可若先渡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渡己呢？”
慧海住持微微一怔，动了动嘴唇，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佛子一禅，目光熠熠，似有困惑，又似有明悟。
“姐姐好样的！继续！继续！干死这帮老秃驴！”宋青萝身后的方不晚激动的小声道。
宋青萝转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些。
接着，她再次看向慧海住持，说道：“进贵寺听禅需交香火钱十文？这又是什么道理？”
慧海住持脸色有些不自然，说道：“女施主，此乃维持寺庙运转之需。”
宋青萝嘴角带着冷意，“维持运转？确实！那大殿里的万千诸佛，哪一尊不是金碧辉煌？这耗费的钱财又是从何而来？难道不是百姓们的血汗？”
“当然是香客们捐的香火钱！”中年僧人又支棱了起来，“再说了，入寺听禅，乃香客们自愿前来，又不是我寺强迫的！”
“慧明！”慧海住持轻喝一声。
宋青萝闻言，嘴角扬起一抹讥讽之色，“慧明大师修心不到家啊？我们捐钱的还没发火，你这收钱的倒横起来了？那问大师，贵寺建立应有百年之久了吧？”
众僧人闻言，皆露出不屑之色。
不等慧明说话，慧海住持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三千年有余！”
宋青萝笑着点了点头，“那不知，为何万佛殿前许愿池里的钱币到现在都没有满呢……”
慧海住持面色一滞，一时语塞。
此时，人群中开始有了低声的议论。
座位上的少年郎目光炯炯地看着宋青萝，眼中满是笑意。
方不晚趁机喊道：“就是啊，这说明了什么？全让你们给捞走了，总不能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吞了吧？”
连平生拉了拉他，示意他闭嘴。
慧海住持深吸一口气，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此问，令贫僧惭愧。”
宋青萝说道：“住持大师，并非我等有意为难，只是这诸多现象，实在让人难以对佛门的慈悲深信不疑。若只是稳坐高台，说上几句佛法便能渡他人苦难，那还要朝廷做什么？”
“好！”那少年郎猛的站起身，拍手道。
一旁阴柔的老人也面含笑意，总算明白主子让小主子来此的目的了。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高喊了句，“快看，佛子眉间的红砂落了！”
宋青萝转头看去，只见一禅周身金光四泄，好像快要破碎的瓷娃娃。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禅！”慧海住持脸色大变，匆忙向前几步，扶住他。
“你这女子竟敢坏我师弟佛心，拿命来！”一僧人说罢，就要冲上前去。
“你敢！”三个少年郎异口同声道。
“师兄，不得无礼！”一禅也大声制止道。
那僧人闻言，脚步一顿，但仍怒目而视地盯着宋青萝。
一禅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擦了擦嘴角，说道：“小僧虽佛法有损，却心有所悟，还请师兄放他们离去！”
慧海住持看着一禅，微微点头，对那冲动的僧人说道：“听你师弟的，让他们走。”
那僧人愤愤不平地瞪了宋青萝等人一眼，退到了一旁。
宋青萝看着一禅，眼神复杂，良久之后，歉声道：“小师傅，对不起！”
一禅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女施主不必如此，今日之事，对小僧亦是一场修行。”
宋青萝等人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出了西禅寺，方不晚一脸激动的说道：“今日真是大快人心！宋姐姐你是没看到，那些秃驴嘴都气歪了！”
连平生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淡淡道：“今日若不是你，姐姐何至于此？”
方不晚一愣，脸上的兴奋瞬间消失，呐呐道：“平生莫恼，我……我也是气不过那些和尚的作为。嘴上一边说着普度众生，一边又大肆敛财！”
宋青萝见他如此模样，心中着实无奈，“刚刚还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现在倒老实起来了！”
“嘿嘿！我一直好说话的很，只那帮秃驴除外。”方不晚挠挠头笑道。
宋青萝想起一事，不由问道：“对了，你不是说来找人的吗？可曾见到了？”
“见到了！见到了！还搭上话了呢！”方不晚使劲点头道。
“你……”
“你怎么跟来了？”
不等宋青萝说完，方不晚瞪着眼睛对身后道。
宋青萝几人闻言转身看去，皆是一愣。
来人竟是佛子一禅。
一禅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小僧见过各位施主。”
宋青萝还了一礼，“小师傅这是？”
一禅说道：“今日听女施主一番言语，小僧心有顿悟，所以想入世修行一番，寻一寻自己的佛！”
“你们的佛不是在大殿里坐着呢吗？”方不晚插话道。
一禅微笑着看向方不晚，缓缓说道：“今日小僧方知，佛不在泥塑木雕之中，也不在莲花高台之上。而是在众生困难之间，在世间万象之内。所以小僧欲寻的，是那能真正救度众生、抚慰人心的佛。”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方不晚背着双手，故作横秋道。
“不过……你最后一句话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