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亡、她。
叶迁脑海中浮现了四个大字。
“我一定是没睡醒……”叶迁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翻了个身把脸埋在稻草里。
一道妖气袭来，把捆在叶迁身上的绳索和锁灵环尽数劈断。
“再不睁眼，我让你这辈子都不用睁眼了。”
叶迁一个激灵，立刻翻身坐起。
“叶问华。”她小声地同他打招呼：“你找的好快，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在这里见到你。”
既然没有上来就打死她，那她还有抢救的机会。
他却道：“别叫这个名字。”
叶迁心里一咯噔。
叶问华是她给他起的名字，现在他却说不要叫这个名字。
妖王冷笑一声：“多亏了你那天硬拉着我去飞仙台，我才能遇见那个纸人，也才能想起，我本名其实叫涂珩。”
涂珩看着她：“你露出的第一个破绽是姓氏。”
妖族的一个种族就相当于人族的一个宗族，因此只要是红狐，那便一定和涂珩一样姓涂。
而叶迁却姓叶。
叶迁听完后想，难怪她让涂珩随她姓的时候没有意见，原来他那时真的以为自己姓叶。
叶迁看了一眼被涂珩随手扔到一边的面具，心想怎么就这么巧，沈青崖给她的面具也是红狐。
叶迁：“所以，那天飞仙台上你态度忽然转变，是因为……”
是因为，涂珩意识到了，叶迁或许在骗他。但最后涂珩还是没有对叶迁做什么。
涂珩慢慢道：“只有名字是假的，我可以原谅。”
他需要她，所以底线一降再降。却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只有叶迁这个名字是真的。
他身为妖族之王，却被一个人类狠狠地愚弄了。
叶迁心虚地垂下眼。
她也不想与涂珩之间尽是虚言，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谎言层层堆叠就像不断被吹胀的气球，最后只有爆破掉这一个结局。
她低头时，只听涂珩在她头顶道：“我平生最恨人骗我。”
叶迁呼吸都快停了：“我觉得，我、我可以解释。”
“解、释？”
涂珩掐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我不在意你的解释。”
他的脸离叶迁极近，金眸锁定叶迁，其中的威势让她动弹不得：“你只需要知道，欺骗我要付出代价。”
他看上去像是气急了，叶迁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害怕地揪紧了袖子：“什么代价？”
涂珩轻轻一笑，转而道：“你不想看看把你带走的那些人的下场吗？”
是说追捕她的那些修士吗？话说，叶迁还不知道涂珩是怎么进来的。
叶迁被他从地上拎起来，而后带着推开了柴房的门。
柴房内昏暗无比，而室外则天光大亮。叶迁被阳光刺得忍不住眯起眼，视野一片虚无时，她鼻端忽然嗅到一股血腥味。
随着她呼吸频率的加深，那血腥气越来越浓，越来越重，就像有水龙头在不停喷血一样。
然而没有水龙头会流出血，只有人才会。
双目适应了外面的亮度后，满地的残肢尸首一下子闯入叶迁的眼帘。
“呕——”
她弯腰，猛地发出干呕。
明明视线已经从一地的尸体上转移开，可那惨烈的景象却像印在了叶迁的视网膜上一样，闭眼也能看得见。
“不想看到这幅场面？”涂珩看着她呕吐下意识歪了歪头：“他们抓走你，还囚禁你，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看到他们死掉。”
叶迁直起腰，眼睫上还挂着呕吐导致的泪珠：“我从没有这么想过……”
来到这个修真界这么久，叶迁也没有杀过人。就连那次姬楹想取她性命，叶迁的第一反应也仍旧只是击退她，而不是先下手为强。
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几年，遵纪守法的思想早已深深刻在了叶迁的骨子里。即使这个世界并没有所谓的法律，叶迁也不想自己成为一个漠视生命的人。
就算、就算真的到了非有人死不可的地步，叶迁也希望人能体面地离开世界，而不是身首异处，成为暴力与血腥的作品。
叶迁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涂珩是妖，与她完全不同的妖。
他毫无同理心，或者说对人类没有同理心。
“你在发抖。”
涂珩把手搭在叶迁的肩膀上，力道不重，带给叶迁的感觉却如逾千金：“是这些尸体让你感到害怕了吗？还是说，你在害怕我。”
叶迁毫不怀疑下一秒涂珩的手下一秒就会放到她颈子上，然后扭断她的脖子。
叶迁生出了后悔的情绪，也许她确实不该骗他，就算一开始假扮身份是权宜之计，之后也应该找个机会解释一下。
若是早点说，或许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她叶迁绝望地闭上眼睛，眼睫不住地颤抖：“你也要杀了我吗？”
“不。”涂珩却道：“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没有人会喜欢欺骗，更何况涂珩这样位高权重的王。但叶迁不想这么轻易地死掉，要是死了也回不去现代，那她岂不是彻底消散在了这个世界上。
系统此时忽然道：“宿主，妖王的好感度是45。”
45，她知道是45啊。不是早在她刚被抓进来不久，妖王就突然涨了10点好感度，还让她拿到了好感度40的奖励——
叶迁思绪一顿。
那时好感度是45，现在也是45，她忽然意识到，妖王的好感度一点都没掉。
这是不是证明，妖王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生气？
系统的话像是一道希冀忽然落在叶迁心头，她猝然睁开眼。
涂珩和她炯炯的目光对上，微微一顿：“怎么？”
叶迁还想再抢救一下自己：“虽然在身份和种族的事情上我欺骗了你，但唯有一点是真话——我是真心爱慕你。”
涂珩先是一怔，随后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
但他说话的语速却有些快。
“我当然知道你不愿再信。”叶迁幽怨地望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低落也有愧疚：“但这的确是实话。”
“不然，我一个人族修士，为何要抛弃天下第一宗的师门，离开爱我护我如珠宝的师兄，来到妖族的身边？”
“甚至，我还因此受同族的追杀，通缉令都贴在城门口。”
她向他展示自己肩上的伤口，那是何长老打出来的，涂珩看到后虽然没有说话，却目光微闪。
叶迁手抚上胸口：“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离心慕之人更近一点。”
正在叶迁努力向涂珩诉诸情长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声音。
“啧，真没想到那东西竟然这么值钱……”
紧接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待看到满地尸体时，林丞惊叫一声：“啊……啊！这是怎么回事！”
“好吵。”涂珩皱眉，抬手就要朝林丞打出攻击结束他的性命，叶迁见状连忙挡住他的手：“不要！”
她还记得这个修士就是那天来给她送饭的问道宗修士，忙道：“他先前帮过我，不要杀他好不好。”
“帮过你？”
叶迁点头：“我托他帮我带话，还给了他一个信物。”
“信物？”涂珩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根簪头彩绘着小狐狸的金簪：“你说这个？”
“是！”叶迁一惊：“怎么会在你这里？”
涂珩随手把簪子插回叶迁的头上：“我在集市上撞见他在卖这东西……啊，也是多亏了他，不然我也找不到此处。”
听到这里，叶迁反应再迟钝也明白了过来，那问道宗的修士根本没想帮她办事，金簪拿到转手就卖了出去。
她原以为，至少拿了东西，那再不济也会帮她一点。
涂珩：“你们人类还真是如出一辙地爱撒谎。”
“——啊！”
一声惨叫响起，林丞彻底没了生息。
他曾经拥有一次活下来的机会，却被自己亲手断送掉。
叶迁愣愣地看着他的血溅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面上。
就这样又死了一个吗……？
叶迁忍不住胡思乱想，她也会被涂珩这样对待吗？
“你脸怎么这样白。”
涂珩低头看她掩藏不住惶恐的神情：“难道，你说爱慕我是假的。”
“——怕死才是真的。”
“没有！”
叶迁连忙反驳，她生怕涂珩再也不信她，盯着涂珩那张不停开合吐出令她心惊字句的薄唇，脑子一热，垫脚直接吻了上去。
“！”
因为动作太过匆忙，比起吻，更像是冲撞。
牙齿撞在唇上，淡淡的血气在唇齿间弥漫开，比起缠绵的情绪，叶迁最先感受到的就是疼。
涂珩的牙好尖利……
叶迁吃痛，嘶了一声，离开了涂珩的唇，却又被他猛地拉回去。
“啊……唔！”
叶迁瞪大眼睛，看涂珩反客为主，攻势凌厉又迅猛。而她全无经验，只能仓皇逃窜，最终一败涂地。
哪怕是那天“帮助”燕流风，她和燕流风之间也完全没有这样亲密的接触。脱离了一切模糊暧昧的色彩，清醒地沉浸在这场拥吻之下。
涂珩抹上唇角，露出意味难明的笑容：“现在我相信了。”
系统：“妖王好感度+10。”
叶迁摸着自己发麻的嘴，心想这好感度是她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