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迁又一次听到了“天道”这个词。
先前，涂珩对她说过天道已死；而今，楼月明又告诉她无道即是天道。
所以天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之前问过燕流风一次，燕流风给的答案像是经史典籍，让她有所了悟，却终究解不透彻。
叶迁忍不住面对楼月明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一开始我以为天道是一条路。”楼月明缓缓道：“它消失了，我便失去了通往上界的路。”
“后来我觉得，它或许是个人。”楼月明说出令叶迁无比震惊的猜想。
“但是谁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呢。”楼月明轻笑：“又没有人见过它。”
叶迁忍不住问：“既然没见过天道，又如何能说出天道已死的断言？”
“证明一件事存在需要找到它存在的痕迹，反过来却不必如此艰难。”
楼月明问她：“你觉得飞升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楼月明忽然伸手，带着叶迁飞离这记录着无数悬赏令的黑市。而后他们来到一处僻远的山谷，楼月明抬起手便开始吸纳灵气。
顿时，漫山遍野的灵气都向他奔袭而来。
楼月明修为已至大乘，是天下人修中的至高者。他平素有意识在叶迁面前收敛威压，以至于让叶迁毫无所感。但此刻，他大乘的气势显露无疑，一时间让叶迁感到难以呼吸。
四野的灵气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抽干，楼月明的长发扬起，气势节节攀升，甚至将要超过大乘——
叶迁忽然意识到，楼月明是在于她面前突破。
他周身的气息忽然变得玄妙起来，一双眼睛泛着淡淡的金色，里面像是篆刻着无数道法秘文，渐渐浮出与人世脱离的意味来。
叶迁看着这样的楼月明，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十分遥远，十分陌生，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楼月明不会露出如此淡漠的表情。
下一刻，楼月明忽然伸出手拉住叶迁，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叶迁的。
额头相抵，神识相连，叶迁看到了楼月明眼中的世界。
只有一瞬，叶迁便眼眶湿润。她忍不住眨眼，有液体从她面上缓缓流下来。
叶迁以为自己哭了，等闻到血腥气时才意识到自己竟是淌出了血泪。
“啊，抱歉，忘了你现在的修为还看不了这些。”
楼月明修长的指尖轻点上叶迁的眼皮，灵力流转，冰冰凉凉的感觉涌上来，令她的灼痛感减轻了很多。
“好，先不要睁眼。”楼月明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如果你控制不住，我可以为你缚上白绸。”
叶迁忍不住问道：“为何不能睁眼？”
“你刚刚看见了‘道’。那不是你该看的东西，眼瞳劳损过度，不能再使用了。”
“但是——”听完后，叶迁感觉自己白受罪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呵呵，就是这样。”楼月明却道：“就是什么都没有。”
“伤到你眼睛的是残余的道意，但是天道本身，早就消失了。”
楼月明边说边将刚刚吐纳的灵气尽数释放回去，山川草木重添绿色，叶迁感觉自己胸口压力骤轻，呼吸都变得容易了许多。
即使不能睁开眼睛，叶迁也能想到楼月明一定是已经变回了平素的模样。
“我带你回去罢。”楼月明牵起叶迁的手：“这副样子，即便是我也难以再逼迫你修炼了。”
叶迁忍不住为楼月明难得的良心发现而感动。
等等，不对，正常人本来就该这样！更何况她这副模样都是对方造成的，她不要被楼月明PUA啊！
之后几日，叶迁的眼睛一直没好，楼月明便来给她念道经听。
叶迁对这种东西实在不感兴趣，即便楼月明就坐在面前也忍不住走神——反正她也看不见他。
她手抚上眼睛，思绪忍不住又回到了那一天。
透过楼月明的眼睛，她什么都没看见。那种没看见不是视野变成纯白或是纯黑，而是一种虚无，好似一片空洞，吸纳着过往的一切。
楼月明说是残余的道意伤到了她的眼睛。
而叶迁却觉得，空洞的虚无之中却莫名带给她一股……
“在想什么？”
叶迁：“……好熟悉。”
她抬头：“我感觉，天道，好熟悉。”
那股子油然而生的亲近感骗不了人，视野被虚无吞噬的一瞬间，叶迁感受到的竟然是安心。
她问楼月明：“你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楼月明道：“甚至有一点恶心，有一点烦躁。”
感受竟然是不一样的吗？
叶迁想了想，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反正她才化神后期，离大乘还有的是年头。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楼月明总要在她前面飞升的，到时候看他怎么办就是了。
也许是因为难得的良心发现，亦或只是尽师尊的职责。楼月明对叶迁双目的照顾亲力亲为，不仅为其调了药膏，还主动上药。
楼月明解下叶迁的发带，用指尖轻柔缓慢地在她眼皮上涂抹，看叶迁温驯乖顺的表情和动作，忽然开口：“你这样，有点像布娃娃。”
叶迁眉头皱起，表情一下子就活灵活现了起来：“你是小女孩吗，还喜欢玩娃娃。”
“会动的娃娃，可玩性自然要高一点。”楼月明松开手，重新为其戴上覆带：“好，睡吧。”
系统：“楼月明好感度+5。”
系统总不出现，但一出现就是喜报。看在好感度增加的份上，叶迁捏鼻子认下了娃娃这种称呼。
就这样精细地养了一个月，叶迁再次睁开眼的那一天，群英会开始了。
“没机会磨炼你的实战了。”楼月明叹气：“直接上吧。”
如果不眼瞎就要被楼月明逼着杀人，叶迁感觉自己短暂地瞎一个月倒也还好。
群英会是抽签制，所有与会者的名字都刻在竹简上，而后随机分成四组，分别对应四片场地。最后再由负责人两两分组，一组的便是对手。
而叶迁第一轮抽到的则是……
她失声叫道：“卖我三万七的那个黑心商人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