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云兮在醉仙楼里用罢午膳。
不急着回府,坐在靠街的窗边看街景。
莫白薇骑着一匹黑马。
怀里抱着一只小白雕。
经过醉仙楼,她仰脸瞥了诺云兮一眼。
嘴角翘出得意忘形的笑。
诺云兮冷沉着眸子,望着莫白薇走远。
“张妈妈,带上我们的东西,打道回府。”
“是,大小姐。”
主子奴仆吃饱喝足。
诺云兮与族长诺腾丰争执了半天,终是诺云兮请了客。
诺姓族人各回各家。
習安侯府的奴仆护着诺云兮,欢天喜地的回了習安侯府。
習安侯府大门外。
陈娘子自作主张,新雇了四个看守大门的壮汉。
看到诺云兮坐的马车行驶过来。
四个壮汉忙慌着打开中间的正门。
规规矩矩地跪下迎接。
“奴才恭迎大小姐回府!”
张嬷嬷杨嬷嬷搀扶着戴着幂篱的诺云兮跳下马车。
習安侯府大门外的街边,有七八个小厮模样的奴仆。
看见诺云兮,都撒蹦子往街西跑。
诺云兮隔着薄纱看见。
问:“陈娘子,那些也是你雇来的人?”
陈娘子笑着回:“大小姐,他们不是咱府的人,是各国公府,各侯府里的小厮。
为了等大小姐回府的消息,他们在咱府门外蹲守半天了。”
诺云兮诧异:“各国公府各侯府怎对本小姐如此上心?”
张嬷嬷杨嬷嬷都笑逐颜开。
一边搀扶着诺云兮往府里进,一边解释给诺云兮听。
“各国公府各侯府都揣着一样的心思,想赶在晋王妃大选前,向大小姐求亲。”
“唉…落魄无人问,富贵有人求。若有人上门提亲,都给我拒了。”
张嬷嬷陈娘子异口同声:“大小姐,你说怎样就怎样,奴们听你的。”
杨嬷嬷却忧心忡忡。
“莫白薇想做晋王妃,让她做去,大小姐万不可做那等着殉葬的晋王妃。”
“唉…此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诺云兮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拿下头上戴的幂篱,快步走进内宅。
张嬷嬷杨嬷嬷陈娘子雪梅雪竹都追在诺云兮的后面跑。
“大小姐,你有十分紧要的事吗?告诉奴们,奴们自会为你办的妥妥当当。”
诺云兮停下脚步。
“陈娘子,你将府里那些狗东西戴过的首饰,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物件,统统拿出去卖掉。
张妈妈,你领着人,将他们喂的猫啊狗啊鸟之类的全都放生到旷野上去。
杨妈妈,你去库房,清点一下府里还有多少财产。做一下账,以后进多少,出多少写到账簿上。
雪竹雪梅,皇上想要我养在芙蓉斋里的两只八哥鸟。你俩回乡间取来,送到宫里,交给梁公公。”
围在诺云兮身边的人,都让诺云兮打发走了。
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
诺云兮孤身一人向后花园飞奔。
她穿过后花园的拱门,径直奔向一口压盖着石板的水井。
忽听身后脚步声嘈杂。
“大小姐,奴们来伺候你。走慢些,别摔了。”
诺云兮回头望。
十多个仆妇,拿着扇子端着茶水捧着帕子拎着食盒,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你们来的正好,去人牙子那雇几个壮劳力,将库房里吴萍为自己准备的金丝楠木棺椁抬到后花园。
我要打捞出夫人的尸骨,供奉到大殿。”
看守后花园的老苍头诺正从假山处拐了过来。
离老远就嚷嚷。
“大小姐,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迁坟移骨万不可过午,且见不得光亮。
听老奴一句劝,先花钱请个相士,选个吉日,再为夫人移骨方妥。”
诺云兮看到诺正,眼泪“扑扑扑”地往下落。
“我已知晓母亲的尸骨冰在寒凉的水井里八年,怎能还让她的尸骨冰在水井里?难道要做个大逆不道,不仁不孝的女儿?”
诺正苦苦劝说:“大小姐,为了夫人的安宁,为了你以后万事顺遂,百事不忌。听老奴的劝吧!行孝不在这一时。”
他说着话,一个劲儿冲诺云兮摆手。
诺云兮心头一顿。
忙肃起脸色:“你们都退下!我想与母亲单独说会话。”
“是,大小姐。”
十多个仆妇退出后花园。
诺正谨慎着神色,四下里观望了一下。
示意诺云兮与他跪到井边。
诺云兮的眼泪“扑扑”地往下落。
“娘…云兮来看你了…”
“夫人…老奴无用,有负侯爷重托…”
两个人尽情地哭了一阵。
喘息的当儿,诺正窃窃私语。
“夫人出事那夜,老奴躲在暗处,偷窥到虐杀夫人的不止吴萍一家人。
还有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女子。
那女子自称哀家。
老奴偷窥到吴萍一家人都跪到地上。
便猜想一定是肖太后。
肖太后逼问夫人,娘家失火的那夜,除了夫人还有什么人逃了出来。
夫人咬牙只说就她自己逃出了火海,再没别人。
天杀的他们将夫人打得奄奄一息,扔进了井里。
那夜雨下的极大,打雷又闪电。
那些王八羔子大慨是怕被雷劈死,都急慌慌地跑了。
老奴从暗处走出来。
趴井口边听了听,竟然听到夫人低仄仄的呻吟声。
老奴慌忙寻来绳索,将血淋淋的夫人从水井里打捞了上来。
老奴不敢声张,也不敢叫什么帮手。
冒着大雨,背着夫人跑出后花园。
老奴背着夫人躲过巡夜的金吾卫。
将夫人藏到深巷子里一个姓乔的寡妇家。”
诺云兮泪水冲刷着脸颊。
巨大的喜悦让她有一瞬间晕厥。
紧抓住诺正的胳膊。
颤声低问:“我…我娘现在在哪里?她还好吗?”
诺正窃语:“夫人受伤太重,乔寡妇将夫人一直藏在暗室,细心照顾,为她调理身体。
夫人最近已能下床走两步,昨夜听说大小姐回来了,高兴的哭了一夜。
夫人想见你,可又怕泄露行踪,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惊喜,愤怒,思念,急于见到母亲的渴望…
多种情感交织在心头。
诺云兮瘦削的身体不住地抖颤。
仰天痛哭:“娘…”
蓦然,诺云兮婆娑的泪眼暼到附近的两棵树上悄无声息地飞掠来两个黑衣蒙面的人。
婆娑的阳光将两个人腰间挂的腰牌照出金光。
不用猜,两个人都是肖太后暗布的锦衣卫。
“咳…咳…”
诺云兮剧烈地咳了一阵,身体趴到地上。
窃言:“诺正,哭,大哭!”
诺正跪在那儿,两手拍打着地面。
老泪纵横地嚎啕。
“夫人…你死的好惨啊…”
“娘…兮儿已与你报仇雪恨,假若你泉下有知,与兮儿梦中一见。兮儿好想娘…”
诺云兮两眼窥视着树上的两个人,嘴里哭得酸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