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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六郎是救我于水火的人!

    陡然听到亡夫,蒋遇宁面上恍惚了一瞬。

    珠玉吗?

    确实也曾算是珠玉。

    她与亡夫可以说是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两家又有意结亲,便自然而然的成婚做了夫妻。

    若说对亡夫没有感情,也不是。

    蒋遇宁如今再想起从前,还是能历历在目的。

    儿时她其实并非娴静淑雅的女子,常常会跟着兄长走街闯巷,偷鸡摸狗,这里那里的闯祸,常惹得爹娘不满又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她,说她没有女子的一丝淑雅。

    每每这时,还是少年郎的亡夫都会站出来维护她,替她背锅说是他教唆,气的他的爹娘提着家棍将他揍一顿,押来她家给她爹娘赔罪。

    那时他明明都被打的下不来床,疼得龇牙咧嘴了,可看到她时还是会笑起来,小声安慰她没事,待痊愈后又主动来寻她带她去玩闹,事事都偏袒护她,叫她爹娘都叹气说他将她娇纵太过,将来为媳恐怕做不好。

    但他说他娶她就是要疼她一辈子的,才舍不得她压着性子被条条框框规束的不高兴。

    后来成了婚,他果然也做到了。

    从不拘着她在家中,隔三差五的便会带她出去打马看花,郊游赏花放筝。

    怕她与婆母叔子住着会不自在,隔两个月还会带她去庄子里小住担心,任她玩的再疯都只是笑着陪她,将她疼到了骨子里。

    毫不夸张的说,那段成婚后的日子至今都是蒋遇宁最幸福的日子。

    奈何天公不作美,没多久他上了战场,分别叫她日思夜想,人丢消瘦了一大圈。

    可她盼来的不是他平安归家,而是他那副冰冷的棺椁。

    那时她几乎要哭瞎了双眼,几度想要一同随去。

    想到这儿,蒋遇宁沉默了。

    程南枝打量着她的神色,缓缓说道:“看来我说对了,你与你亡夫的姻缘,当真是极好的。可你既然早就见到了这世上的真心,又缘何会对一个蒙骗你的闽六辛动心?你当真看不出他对你的逢场作戏吗?”

    “你懂个什么?!”蒋遇宁竟然被她那话激怒了,她道:“六郎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是他救我于水火的!”

    “哦?救你于水火?”程南枝反问。

    蒋遇宁情绪激动的说:“当初我与我亡夫感情是不错,他也是个很好的人,可你以为他的家里人就很好吗?不是!”

    “他死后,他的爹娘逼我殉情。这仅仅只是因为来吊唁的亲戚多看了我几眼,他们就要我死!可貌美是我的错吗?!”

    “我可以自己赴死,但不能是他们逼我死,我没有错!但他们日日夜夜的告诉我,夫君已去,我作为妻子不跟着去就是无情无义!他们既想我死,又不想自己动手逼我落下个恶名,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后来——”

    蒋遇宁想着,屈辱的闭上了双眼。

    后来她不愿死,他们见逼迫不得,就明里暗里的苛待挤兑她,行衣住食皆连下人都不如,下人们还无一不鄙夷她,说了承了夫家的奉养,却不守妇道勾引他人,下贱至极!

    再往后,小叔子终于按耐不住,趁她在灵堂守夜之际,想要强上侮辱她。

    若非她当时宁死不屈,还拼死同归于尽伤了小叔子,也等不来巡守的下人救她!

    那时她惊魂未定,吓得差点晕死过去,可是公婆赶来后却根本没给她做主,还辱骂她勾引他们的儿子,实在人尽可夫,不听她的解释泼足她污水,想要将她浸猪笼弄死保全所有名节!

    在那晚,精疲力尽的蒋遇宁挣扎不过被绑住塞进猪笼时,当真是万念俱灰,心中恨意到了顶峰!

    “我本该要死在那夜的,”蒋遇宁咬牙说,旋即语气突然柔和了些,“但是六郎如天神般降临,他救了我。当时六郎尚在京中为官,只是个八品的小官。”

    “他说白日里来的官员太多了,他一个小官自惭形秽,也不想被人误会借朋友的葬礼结交大人物,便只能等到夜晚客人没了,冒昧前来。正是这般,他救了我,还说相信我,说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恶污蔑遗孀的人家,他说我该讨个公道!”

    蒋遇宁就是那时被点醒的。

    她没有错,她凭什么要受那些污蔑?!

    她需要一句道歉和一句公道!

    但是夫家为了小叔子,不肯闹大,也不肯认,用她的亡夫威胁她,质问她难道要看亡夫九泉之下难以安宁吗?!

    蒋遇宁当时犹豫了。

    但她的六郎点醒了她,说如果她的亡夫在意她,定然更不愿意看到她受委屈!

    于是蒋遇宁挣扎过一夜后,毅然决然的敲响了登闻鼓,状告夫家百般欺辱她,为清白她甚至自请受刑自证!

    “这世道,女子想要脱离夫家,难如登天!当初夫家势大,我的事也差点就被他们压了下去。若非六郎为我奔走疏通关系,我哪里能真得到个公道?!”蒋遇宁激动的说。

    她满目寒意的看着程南枝,“六郎是真心为我,也是确确切切的帮过我,你个外人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质疑他对我的用心!”

    程南枝却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你当真觉得,当初你的那些事,是他帮忙的?”

    “不然呢?!”

    蒋遇宁冷哼。

    程南枝道:“好,我问你,闽六辛说他与你亡夫是朋友,但你先前可曾听你亡夫提起过他?”

    “没有。”

    蒋遇宁自发的为闽六辛解释。

    “但是六郎同我说了,他当时与我亡夫认识也不过一年,是当前在朝堂上得我亡夫为其说过几句话解了被高管拿来当出头鸟的围。他心下感激,后面几次往来,深感我亡夫的品行,两人一见如故,便成了朋友!”

    “何况,他若不是我亡夫的朋友,当时又何苦为我奔走摊上那些麻烦?要知道,当时周围人可是唯恐避我之不及,连我娘家都怕被我的名声所累,而不曾与我走近过!”

    程南枝嘴角微抽,道:“那就说他为你奔走的事,你亡夫官阶应该不低吧?”

    “没错。”

    “那他一个小官,是如何拧的过你夫家高官的大腿的?又是如何疏通的关系?如果他真有能耐疏通关系,就说明有极为要好的,至少官阶不低的人在朝,那他当时被当出头鸟,怎么他的朋友不出头解围,反倒是你的亡夫解围了?”程南枝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