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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打脸

    第二日一早,国子监。

    低头匆匆而行的宋广炎被熟人拦住。

    “宋兄怎走得那般快?我都叫你许多声了。”那人因快步追来,气喘吁吁。

    宋广炎向来人相反的方向,微微扭身,低声:“我没听到。”

    同窗察觉到宋广炎声音的异样,扭头细瞧,便见他面颊青紫,嘴唇微肿。

    同窗大惊,“宋兄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他匆匆向前走去。

    昨晚,他发现曹氏那贱人,竟要偷偷让人往娘家送信,便又教训了她一番。

    邪门的是,曹氏竟分毫未伤,打在她身上的力道,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可考核在即,他实在不敢告假,只能顶着脸上的伤,硬着头皮前来。

    外面,方珣礼刚下马车,就碰上个曹家人。

    曹然是宋少夫人曹雅娴的同胞弟弟,方珣礼平时与他有些往来。

    他们都看到了对方,拱手打了招呼,先后做出请的手势,向内同行。

    聊了几句学问的话题后,方珣礼似想起什么。

    “对了,知意曾给家中来信,希望母亲帮着问问你家姐姐,绣双面牡丹的技巧。她的婆母还有几月过寿辰,想以此做贺礼。母亲近来事多,没抽出时间,便差我帮着问问。”

    曹雅娴性子虽活泼,但动手能力极强,绣工也在京中有名。

    方珣礼又道:“之前我问过宋兄,第一次他给忘了,这第二次,我亦是久不得回信,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今日恰巧想起,便告知你一声,若你近日得见她,也帮着问问。”

    他们兄妹与曹家姐弟,有些许交情。正因此,昨日听到的事情,方珣礼并未告知秦萱,打算自己来解决。

    曹然答应着,心中暗暗一算,确实很久没见过姐姐了。

    想起母亲的叮嘱,他有些纠结。

    虽说女子嫁人后,一般都会顺从夫家的决定,可毕竟是至亲,哪有一年多也不得见的道理。

    这宋家,行事未免有些刻薄。

    想到此,曹然莫名有些担忧,打算下学后,去宋家偷偷看看。

    一日终于结束,宋广炎挨到了下学的时候。

    他阴沉着脸,最先出了讲堂,怒气冲冲向外走。

    这一日,同窗的异样目光,课歇时的低声议论,让他十分不适。

    学官讲课时,他几番走神。

    他就不信了!

    回去之后,定要再狠狠收拾收拾那个贱人。

    这一次,他不会再往脸上打了。

    方悦安算着时辰,早早来了国子监门口等候大哥下学。

    碧荷与红叶,按照方悦安的吩咐,从马车上拿下提前备好的小桌、矮凳、笔墨与纸张,还有一个装着卷轴的长木盒。

    两人接连展开四个卷轴,将画铺满桌子,又研好墨,铺上一沓纸张。

    剩余的卷轴,连带着盒子,放在桌子侧面的地上。

    方悦安坐到桌前,提笔蘸墨,照着一幅画上的老虎,开始在白纸上学画。

    片刻后,便有监生往外走。

    方悦安坐在显眼的位置,又是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娃娃,好多人扫过都会心生好奇。

    路过之人接连扫向她,看她在做什么。

    不多时,一监生惊叫一声,伸着脖子,朝矮桌上看,“这、这画,难道是五百年前擅绘大家李雁山的《猛虎图》?”

    他不可思议地蹲下身,小心将随意放在虎屁股上的砚台拿开,细细观看。

    “这看起来,很像真迹。”

    站在一旁的友人抱着臂,笑他:“说什么胡话?给奶娃娃练笔的东西,怎会是真迹?”

    他嫌弃地看了眼方悦安画的大花猫。

    两人的对话,引更多人驻足围观。

    又有一人带着惊叹之声,蹲下身来,“这幅,莫不是崔衍的《松鹤延年》?”

    他拿开笔架,将头凑上前,观看片刻,愣愣抬头:“这是真迹。”声音颤抖。

    此人家中藏画颇多,有些鉴赏能力,相熟的人本还不甚在意,听此话语,纷纷收起笑意,凑近来看。

    人越聚越多,众人就这画是真是假,产生了争论。

    有人自告奋勇,“我去请钱学官来看看。”

    钱学官本人擅书擅绘,对各朝各代书绘名家,研究颇深,有许多达官显贵得来古字画,皆会重金聘请其前去鉴别。

    放眼各国,也是无人能与其争锋的。

    此刻,就连宋广炎也暂忘心中恼闷,眼不离画,与同窗交谈着。

    这几幅画,若都为真,任何一幅,皆比他家那幅值钱许多。

    有认为画作为真的人,注意到了方悦安,笑着问:

    “这些画,你从何处得来的?若是偷带出来的,回家可是要被打屁股了。”

    站在后面的碧荷与红叶一听,皆伸头看了看,心中难免紧张。

    碧荷是家生子,对府上的事很了解,未曾听说哪位主子有藏画的喜好。

    方悦安还在画着她的大花猫,嫩声嫩气,“不会,家中有许多。”

    相信这些画是真迹的人,倒吸一口气。

    这时有人大喊着:“让一让,钱学官来了!”

    众监生一听,纷纷靠向两旁,让出一条路来。

    白胡子老先生,被年轻的学子拉着,跑得帽子歪斜,上气不接下气。

    “先生,您快看看,这几幅画,是真是假?”

    钱学官弯腰撑腿,喘着粗气,跟着说话人的指引,随意瞥向矮桌上的画。

    他似突然不累了,粗喘着气,眯眼走近几步,突地蹲下身去看了片刻。

    他没去拿《猛虎图》与《松鹤延年》,反而是绕过矮桌,搬着方悦安的凳子,将小人儿移开,又拿开她的花猫图。

    另外两幅画的全貌露出,钱学官抖着伸出手,却又怕伤害到画作般,不敢触摸,缩了回来。

    他细看良久,竟流出泪来,“这两幅画,是玉宁山人的大作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相互对望着,有些回不过神。

    无论是不是通晓画作之人,都知晓,这玉宁山人,人称画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留世的画作,不过十幅,恰好,钱学官家就有一幅,是祖上传下来的。

    据说,钱家的一位祖宗和玉宁山人相识,是对方亲手赠送的。

    而这个孩子手里,竟有两幅。

    玉宁·方悦安·山人拿出帕子,“老人家别哭。”

    钱学官怕眼泪掉到画上,当即抹掉,看着方悦安,问:

    “你是谁家的娃娃?”

    这时方悦安冲着人群方向,挥挥手:“大哥!”

    众人皆朝她摆手的方向看去。

    不明所以的方珣礼,在众人让出的路中,走了过来。

    方悦安迎过去,正扑进大哥展开臂膀的怀中。

    方珣礼抱起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大哥下学。”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是方家人。

    人群中渐有议论声:

    “哎?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在宋家,珣礼落了个偷拿人家藏画的名声?”

    “是有这么回事!现在看来,指不定是宋广炎那千年老二,自谋的戏码,坏珣礼名声。”

    “就是,方家这些画,最不值钱的,也抵宋家的多幅。”他踮了踮脚,“你看,那桌旁的盒子里还有呢。”

    又有人插话:“方元帅离京前,方兄多将精力放在习武上,那时都能在考核中,屡屡夺得魁首,之后又中解元。若非没参加来年会试,许就是十七岁的状元了。”

    “如此优秀,难免让有些以为能追赶,却又如何都追不上的人,心生妒恨。”

    不远处的宋广炎听到身后的议论,倍觉羞辱,面色更加不好看,紧攥着双拳,转身从人群中钻离。

    他觉得今日的一切不快,都源于曹氏。

    他要立刻回家,好好教训那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