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脸色憋得微红，但仍不失斗志，道：“好。那就以一个月为限，下月十五，依然是望月楼，咱们再来一战如何？”
张天微微摇头。
这徐闻，有斗志是好事。
但棋终究只是小道，花太多时间精力，会影响读书。
于是道：“不必了，徐闻。你还是专心读书考试，切不可在这些小事上花费太多时间。”
徐闻顿时心神一凛。
过了年，科举就不远了，他也知道孰轻孰重，于是道：“谢老师提醒。”
然后对胡姓公子道：“胡兄，老师有命，一月之后的约战暂且作罢。”
“春试之后，若是有机会，咱们再下一盘。”
“无妨。”胡公子看向张天，“阁下既是徐兄的老师，不知可指点一二？”
张天摇摇头：“我不是很懂棋，就不下了。”
徐闻不信：“老师，您可是不想下？”
自张天从说自己不是仙人开始，他在这方面的信誉度低到了极点。
反正他说自己不懂医术、不懂画画、不懂作诗、不懂武道什么的，统统没人信。
张天没好气道：“你还敢质疑我来了？说了不懂就是不懂。”
“你以后也不必在棋上下太多功夫，用来修心养性，打发时间就好。”
“围棋终究只是小道，下到最后，人类也下不过一条狗，唉……”
张天说的“狗”，指的是围棋AI。
围棋的英文翻译是Go，与“狗”同音。
自从围棋AI阿尔法狗（AlphaGo）横空出世，将韩国的一代传奇李世石斩于马下。
以此为标志，人类在这项最复杂的脑力竞技中，再也看不到任何逆转的可能性。
不过，李世石名气大归大，对战时巅峰期已过。
当时围棋等级分第一人柯少侠不服，放言说这条狗肯定下不过自己。
于是，向阿尔法狗约架。
没想到，围棋AI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再次进化，出了一个“大师（Master）”。
Master强到什么程度？
此前战胜李世石的阿尔法狗，在Master面前，一胜难求。
结果自然已经注定，柯少侠以0：3输掉了比赛。
自此之后，再也无人敢说挑战AI，在围棋AI面前，人类只能仰望。
所有棋手都会借助AI来分析、训练、解说。
尊敬一点的，叫“狗老师”。
自嘲的，则会说自己几十年功力，比不上随便“一条狗”。
更可怕的是，这还不是终点。
没过多久，又出了一个更高级的阿尔法零（AlphaZero）。
在完全没有人类棋谱辅助训练的情况下，只输入围棋的规则，短短几小时之内完成进化，从零到神！
前面已经甩开人类不知道多少条街的所有的“狗”，在“零（Zero）”面前的战绩是：
100：0。
恐怖如斯！！
由于算法是开源的，无数人可以修改、编译自己的围棋AI。
自此，百花齐放，各种AI“狗”满天飞。
到了张天的年代，算法已经不知道经过多少版本的迭代了。
就连曾经的神——“阿尔法零”也被摆进了历史的博物馆里。
如今，随便一个智能手环的算力，就足以虐杀人类最顶尖的棋手。
围棋AI越发达，这项智力游戏反而越凋零。
张天被送去围棋兴趣班学习，也是为了学一点传统文化罢了。
无论是否有天赋，已经没有多少父母希望儿女走职业棋手的道路了。
一项有着数千年历史，蕴含着无数人的智慧，创造了无数文化的智力游戏，在科技面前，渐渐消失。
因此，张天才不胜唏嘘，感叹“人类下不过一条狗”。
但是这话到了胡公子耳中，意味就截然不同了。
胡公子高声道：“这位兄台，你是说我还下不过一条狗吗？”
这声音在安静的六楼，犹如平地惊雷。
其他棋手纷纷抬头，看向这边。
“这谁呀？敢侮辱胡公子下不过一条狗？”
“听说胡公子已经拜了禇国手为师，他看不起胡公子，就是看不起禇大人。”
“难道有人准备挑战禇国手了？先侮辱他的弟子，然后逼禇国手出战？”
“哈哈，有好戏看了。”
张天笑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说你。”
胡公子脸色稍好。
心想，人家道歉了，好像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可能是一时口误。
算了，要保持风度，莫与一般人计较。
没想到张天道：“我是说，包括在座的所有人，都下不过一条狗。”
“哗……”
“岂有此理！”
“就算有些许棋力，也不配称为棋手。”
“禇思庄诸国手，都不曾如此狂妄！”
马上有人叫道：“这位兄台，不知你有何底气，敢如此蔑视我等所有人？可敢与我们下一盘？”
徐闻和傅瑾瑜对视一眼，目光里满是期待。
想看看张天又要施展什么“仙法”了？
傅瑾瑜低声对徐闻道：“先生果然不通人间习俗。他若是下赢了胡兄，岂不是说自己是……”
“嗯……”徐闻也点头道，“老师向来如此，从不在乎人间习俗。”
面对群情汹涌，张天笑笑，也不在意。
刚才那胡士子敢讽刺徐闻，张天身为徐闻老师，岂能一点作为都没有？
前面感叹人类下不过一条狗，既是有感而发，也是顺水推舟。
有围棋AI在手，就算是古代公认的巅峰国手范西屏、施襄夏也犹如三岁孩儿，不堪一击。
果然，胡公子在棋盘前正襟危坐，道：“请赐教。”
“不过，在下有言在先。若是下不过你，是我学艺不精，并非我老师棋力不行。”
张天笑笑道：“都一样，你老师来了也一样。”
“你……”胡公子顿时脸色通红，气愤到了极点。
忽然，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脸色迅速平静下来，道：“差点让怒气乱我心志，兄台好手段。”
那些棋手围观过来，纷纷赞叹道：“胡公子不愧是国手弟子，这份修养，我等远远不及也。”
张天坐下，道：“你先下吧。”
胡公子将两枚白子摆在对角星位上，道：“请摆子。”
“呃……”张天有些奇怪，“你这是什么下法？还能一次摆2个子？”
就算对方先摆两个子，张天知道围棋AI也能轻松获胜，可是自己没说过呀。
难道对方那么上道？主动给自己降格？
不但张天奇怪，其他人也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张天。
议论纷纷：“这家伙到底会不会下棋呀？”
“快把座子摆上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