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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6章 人盾战术

    重兵拱卫的公子虔,底气十足,对栎阳城志在必得。

    他扬鞭直指城上:“君父留有遗命,传位于公子向,吾弟擅封洛水,偷袭蓝田,抢夺军权,是篡位也!”

    要占据道义高地,公子虔还是懂的。无论是身为太子的公子渠梁,还是手握献公所谓“遗诏”的公子向,继承君位都比公子虔要名正言顺。

    既然面前的对手是公子渠梁,那么公子虔势必要把远在雍城的公子向抬出来,以宣示自己出兵的正当性与正义性。

    楼上的秦公与甘龙、杜挚对视一眼,果不其然,公子虔与公子向结成了联盟。但最令他们意外的是,这两人竟然引狼入室,引来了秦国死敌义渠戎。

    秦公渠梁冷哼一声道:“寡人自幼立为太子,日常协理君父,复有少梁之功。君父传位于寡人,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举国之民俱皆从之,逆臣贼子夫复何言?”

    公子虔哈哈大笑:“吾弟口出大言,面无惭色,栎阳城乃本公子亲自督造,论其厚,不及吾弟之面皮也!”

    然后面色一峻,厉声道:

    “君父安邑苟且,生活起居,吃穿用度,是谁照应?君父为赵人所执,刀加脖项,命悬一线,是谁相救?君父归秦,和诸戎,战焉氏,退逆兵,是谁执锐?君父主政,废殉葬,治百姓,迁国都,是准相佐?”

    “论与国有功,吾弟何其渺小?虔为国流血之日,吾弟恐怕还在撒尿和泥吧?此时此刻,也敢与虔在此论功?”

    公子虔越说越激动,不自觉间,双腿一夹,马匹以为主人要走,于是轻喷两下,缓缓向前移动,不知不觉进入了城上的射程之内。

    秦公渠梁见状,立即悄声对甘龙道:“神射手准备!”

    然后他将身子趴在垛堞之上,继续激怒公子虔:

    “此言差矣!周礼云:立適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渠梁何以贵?母贵也!母为君夫人,则渠梁贵为嫡子。以礼立为太子,君权神授,天命之选!”

    “渠梁为君父嫡子,明令之一国储君。反观,兄长之母, 安邑倡优也,故兄长虽能,亦不得为君!非礼也!”

    公子虔是大孝子,攻击他没什么,攻击我的母亲,就是不行!

    孟语的倡优身份,始终是公子虔身上一道抹不去的污点。母亲长期不被献公承认,寓居汉国,也是公子虔天生的短处。

    母亲虽贱,公子却贵。孟语再出身,公子虔毕竟是献公的亲儿子,身上流着秦国公室的血液,而且还是立有大功的长子。

    故秦人从来没有人敢非议公子虔,更别提这种劈头盖脸的当面攻击了!

    公子虔大怒,顺手提起青铜大鎚,纵马上前:“渠梁小儿,敢不敢下城与吾一战?”

    被激怒的公子虔,显然不知道危险已经接近了,就在电光石火之间,秦国早已埋伏好的多名强弓神射手,齐齐开射,数支箭矢呼啸着笼罩了公子虔的周身。

    寒光闪烁之间,公子虔猛然惊醒,他顺势拨打掉两支飞翎,立即回马就退。

    但已经晚了,秦国神射手也不是浪得虚名,其中一箭正中公子虔的马头,马儿哀鸣一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将公子虔摔于马下。

    城上的秦军乱箭齐发,公子虔见势不妙,一把抱住马的尸体,使出天生神力,拼命地拉扯到自己的身前,堪堪抵挡了一波箭雨。

    秦公渠梁兴奋地操起自己的宝雕之弓,搭上君主专用之箭,瞄准了公子虔的藏身之处就狠狠地射了过去。

    公子虔体型健硕,躲藏不及的肩头被长箭掠过,撕扯出一道血槽。

    公子虔捂着大脑袋,尽量将自体藏于马腹之下,听着箭矢“噗嗤噗嗤”地扎在马尸之上,口中大声下令道:“攻城!攻城!”

    义渠左、右大将看到公子虔危险,也怕真有个闪失,义渠王会怪罪下来,于是忙不迭地下令攻城,并顺势将公子虔抢了回来。

    义渠人不擅攻城,之所以敢于发起攻击,主要是在甘泉水和频阳城,抢夺到了数目不菲的盾甲,也能武装起几千人的先锋军。

    栎阳作为秦国国都,其防守能力明显高过频阳等小城邑。义渠人在丢下数千具尸体之后,大败而回。

    栎阳城抵住了义渠人的第一波进攻。

    公子虔不顾肩头伤口,怒气冲冲地对义渠人发号施令:“这样不行,立即伐木,打造云梯!”

    打造云梯需要时日,加之义渠人中工匠也不多,这样打下去费时费力,对于急于进城劫掠的义渠人来说,太慢了。

    义渠左、右大将派出飞骑,四处搜罗秦人百姓,充作民夫。这样伐木进度就进一步加快,打制的云梯也比义渠人的手艺要好很多。

    老秦人在屠刀的威逼下,无奈从命。但,打造好云梯方是噩梦刚刚开始。

    义渠人这回学精明了,他们并不亲自去攻城,而是驱赶着这些百姓,以他们为人盾,前去攻打栎阳城。

    这些秦国百姓手无寸铁,甚至还有老弱妇孺,在凶残的义渠人督战下,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哭哭啼啼、相互搀扶,步履蹒跚地扛着自己打造的云梯,一步一步地挪向栎阳城,每一步都是踏在死亡的边缘。

    临近护城河,老秦集体开始响城上呼救,他们希望他们英明的秦国国君,能够救万民于水火。

    “呜呜……君上,救命啊,草民也是逼不得已!”

    “君上请开城门,我等俱是世代老秦人,请君上庇护草民呐!”

    ……

    杜挚首先看不下去了:“君上,臣请开门,纳百姓入城!”

    秦公渠梁黑着脸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远处来回游弋的义渠兵马。

    开门,这些乱民能将整个城门洞塞得满当当的,导致城门再也无法关上。而两箭之地外的义渠战马,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突破城门防守。

    甘龙不满地扫了杜挚一眼,深感杜挚有些幼稚。不能让国君不恶人,这是做臣子的原则。

    甘龙主动站出来:“杜大夫不可!此等百姓,自打造云梯开始,便是秦之敌人,杀之无疑!”

    杜挚激动地指着城下乌泱泱的百姓:“上大夫倾耳听听,秦腔秦语,皆我子民啊,民有难而不救,于国大害啊!”

    甘龙大声道:“城外百姓是老秦人,城中百姓宁不是老秦人乎?杜大夫老母妻儿,俱在城中,杜大夫愿家人蒙难乎?”

    杜挚颓然倒地,内心在做着剧烈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