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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第二天的下午,益阳云舒和野子,坐在大三元茶室门外的一片绿油油的草坪上,阳光穿透着初春些许的寒意,温暖地照在她们的身上。

    野子说:“我需要晒晒这样的太阳。”

    益阳云舒说:“他们考虑的很周到。”

    野子笑笑说:“总是给他们添了麻烦。”

    她们这样说着话,吹着风,晒着温暖的阳光,让益阳云舒恍惚地感觉到,那一刻,是过上了天下太平的好日子了。

    可益阳云舒不知道,眼前这样一个身穿和服,脚步轻盈,纤纤弱弱的野子,就在今天的上午,去会见了一个神秘的日本男子。

    还有些发喘的野子,被人催促着,慌忙地赶到惠顾街32号,这个被命名恒船会馆的楼下,她顾不上擦掉汗津津的脸,竭力快步地走上了楼梯。

    穿过走廊,来到楼上的一个房间,她推开门,拉开电灯,昏暗的房间里立刻通亮了起来,日式的屏风,榻榻米,还有墙上挂着的武士刀,都散发着野子熟悉的气息。

    这是野子在这个会馆里,属于她的一个房间。

    她刚进门,就有人轻轻敲了一下她的房门。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和服,头上的一顶黑色斗笠,直接遮住了他大半张面孔的男子。

    男子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清瘦而又高挑,虽然根本无法看清他的面目,但他双臂抱着的一把武士刀,让野子感觉他应该是个武道士。

    野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微微低头,她知道,自从她进了这家恒船会馆,就遇到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

    权贵的,低贱的,玩弄权贵的,耍酒疯的,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像今天,这样抱着武士刀进来的,应该还是第一次。

    野子恭敬地对男子说:“是三浦侍郎介绍来的吗?”

    男子没有回答,而是慢慢地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俊朗而又冷漠的面孔。

    他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野子,野子被他那鹰视狼顾的眼神所震慑了。

    她没有想到,在这样的会馆里,见到这样一副面孔的人,他不像武士,也不像军人。倒是像一个台子上唱戏的。

    可他这一身装束,与他这张面孔,完全不搭。

    野子不敢多想,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

    野子站起身,微微躬身,说道:“我叫岩基野子,是日本会馆的负责人。听说您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与我商量。那就请坐吧。”

    男子坐下时,他抱着的武士刀,被他轻轻地平放在了他的身边。

    男子说:“我现在需要你们会馆提供一个场地。”

    野子说:“我们已经在这里举办了几期文化讲座,我们的艺术、历史、文学和科技,种类繁多,吸引了不少人。当然,我们也是十分的欢迎有创意的,对大日本帝国的宣传和推广的项目。当然,要更多一些的方式,比如,音乐和电影。”

    男子说:“我们应该利用能够利用起来的资源,发挥好它的作用。这样,应该更能进一步地达到恒船会馆预期的效果。”

    在野子送这位男子出门的时候,她发现这个抱着军刀的武士,原来有一头乌黑的长发。

    野子真的看见这个“男子”,甩开一头长发,冲着她笑笑时,野子毫无准备的吃了一惊。

    只听她说:“说说你刚才的感觉吧。”

    野子已经被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接着,野子听到她在说:“这里的环境很不错,是我喜欢的地方。我想在会馆里,多见一些人,多办一些,在其他地方办不成的事情。希望你能给予我提供方便和帮助。”

    野子不知此人来历,也不知她的目的,就说:“想请问这算是指令?还是任务?”

    女子拿出了证件。

    野子看了一眼,又一次地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看见自己手掌心里,现在躺着的这个证件上,赫然写着“日本军队最高情报部第二参谋室少佐,川锦惠子”。

    野子说:“嗨,川锦少佐。会馆的餐厅、酒吧,还有图书馆,需要怎样安排设置,请随时吩咐。”

    现在,野子依然回味着川锦惠子说的那些话,就有些走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

    但野子很快回过神来,依然笑眯眯地看着益阳云舒,看着益阳云舒从坤包里,拿出她送给益阳云舒的那个新鹅黄的香囊。

    她听见,益阳云舒说:“我也有一个同样的香囊,绿茶香的。”

    野子缓和了一下情绪,跟着说:“哦!可当真是的。一模一样。我们喜欢的味道都很近似呢。姐姐你看,我这是栎木香的,跟绿茶的本草香气,是不是很贴近呢。”

    益阳云舒接过野子手里的香囊,跟自己手里的香囊,对比了一下,又放在鼻子跟前,对着两个香囊闻了又闻,说:“是的呢。味道很贴近。只是你的这种栎木香的味道,有不同的花果香味儿。”

    野子笑笑,说:“它这是特有的单宁酸的味道。我是特别的喜欢。”

    野子拿出另一个香囊,递给益阳云舒,说:“我这里还有一个栎木香味儿的香囊,送姐姐一个吧。姐姐这个绿茶味儿的,是不是也是在南京路上,那家挂着洛蒂尔香薰店招牌的香薰店里买到的。我可是那家的常客呢。”

    益阳云舒若有所思应地着了一声:“是的”,其实内心的疑问,吃惊和原来如此,已经一并而出了。

    益阳云舒跟野子正说着话时,有人在这个大三元茶室外的草坪上,向茶室里的人通报“佐野专家”来了。

    这位走进大三元茶室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个头不高,头发稀疏,脸上已经有了些许褶皱的日本男子,应该就是益阳云舒在日本就要组织与“凤眼莲”见面的日本测绘专家佐野次郎了。

    益阳云舒看见这个叫佐野次郎的日本男子,从他们身边走过时,还眯了一下他那细长的眼睛,他一副很专注看一个人的样子,看上去更像一个慈祥的父辈,稳重,憨实。

    佐野次郎走到她和野子面前时,他还很礼貌地伸出手来,跟野子握手后,野子将益阳云舒推到了他面前,说“这是新政府警政厅副部长益阳立春的妹妹益阳云舒”。

    佐野次郎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更像场面上的人。

    他紧紧地握着益阳云舒的手,用一口标准的山东话说:“江南美女,果然是肤如凝脂,温婉可人的了不得啊。”

    他转过脸来,看了一眼已经走出茶室的李江鱼,又看了看,跟着出来迎接他的益阳立春,笑呵呵地抓着益阳云舒的手,摇晃着,就是不撒手。

    益阳云舒想甩掉被佐野次郎这只绵软、肥厚,指甲修剪的像女人一般的那只手。

    她知道,佐野次郎就是用这只手,盗绘了我国多个城市的城防图和长江的江防图,甚至我们的兵工厂。

    她看见她的哥哥益阳立春,此刻,却把一幅画满紫藤花的浮世绘画卷展开,在众人面前,夸赞佐野次郎的画风,朴实的像中国的潘天寿画的《雁荡山花》那样令人惊叹,更像大日本帝国葛饰北斋的大作《渔夫的梦想》的惟妙惟肖啊!

    益阳云舒知道佐野次郎以素描,测绘为主攻的专业,对于这种浮世绘,应当只是消遣消遣而已。

    益阳云舒为哥哥益阳立春这些恭维的语气和说出的话,突然感到脸红。

    她把被佐野次郎握过的那只手,放在身后,转过头来跟野子笑笑,说:“我也是那家挂着洛蒂尔香薰店招牌的香薰店里的常客。”

    野子用手帕捂着口鼻说:“只是,我现在用的公丁香的香囊,该去换换了。阿鲁说,里面的草药时间过长,就会失去疗效了。”

    有人过来把茶几上的几盘点心,往拢处推了推,给野子和益阳云舒,斟满了茶。

    这时,益阳云舒才发现,他们一群人,在草坪上说笑时,李江鱼搭在手腕上的那件外套里,一支迎春花,掉落了下来。

    看着那支被益阳云舒盼望了很久的迎春花,李江鱼却仿若只是随意,折了一枝可以随手扔掉的一支很普通的花儿那般,把衣服一把抓在手上,还冲着野子大声喊道:“野子,我们快走吧!赶不上二十二号,那趟车,我可没有奥斯汀,再送你回去江安酒店了。”

    野子像只鸟儿一样,向李江鱼跑去时,还不忘朝着益阳云舒摆手,说:“我们哪天一起去洛蒂尔香薰店啊。姐姐,我们可是约好了。”

    李江鱼过来挽住这个喜欢捂住口鼻,名叫野子的日本女子,像挽住了益阳云舒从来都看不惯的苏澜。

    益阳云舒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上涌。

    她暗暗责怪自己,不该听信了李为涯的鬼话,原来他们苦苦寻找的中统接头人,竟然是自己在军统“临训班”帮着打掩护出逃的李江鱼,现在成了汪伪政府特使的李江鱼,咋看着都像个大汉奸。

    她有些怀疑李为涯是不是在考验自己,她的这种行为。

    她想,如果让她的哥哥益阳立春知道了这件事儿,会不会责怪她。益阳云舒甚至怀疑,自己在日本时,是不是也被中统利用了。

    而那个情报是不是李江鱼差人去送的,也未必没有可能。

    益阳云舒决定要弄清楚这件事。

    看来,真的想要弄清楚这件事儿,只有先找李为涯下手了。

    想到了李为涯,才突然想起,昨天在礼帽店里,有人告诉她的接头的暗号。

    她冲着李江鱼和野子的背影说:“乡下姑妈从苍梧来了,有空回家看看吧。”

    她好像只是对着那天突然扬起的一阵风,说了这样一句话,她知道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她感觉李江鱼听到了,她好像还看见李江鱼走的时候,还把他那只抓着他自己外套的手,朝上举了又举。

    这时益阳云舒才可以确定,李江鱼肯定也看到了,她用被佐野次郎握住不放的那只手,在自己的背后,做了个兰花指手势的“接头暗号”。

    她看着李江鱼甩手甩脚,痞里痞气远去的背影,怎么突然那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