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正西看了看,今天穿的很笔挺的秦枳,把自己头上的那顶白色的礼帽取下来,捋了一下他被礼帽压的不成型的头发。
他不知道为什么上海男人,为什么会热衷于这样一顶被软呢或平顶的礼帽,来表达他们的高贵和礼仪。
就在莫正西将这顶,被上海男人借此体现他们高贵男人气质的礼帽,扣在他的头上时,转回身来的秦枳发现,莫正西这张俊朗面孔的轮廓,更加棱角分明了。
特别是莫正西戴上这顶白色礼帽后,不屑一顾,看向他的身后时,那一刻,他觉得,莫正西的帅气,被这顶白色的礼帽,又增色了百倍。
秦枳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突然,觉得他这样一个有些方的头顶,也该有一顶莫正西那样的,白色礼帽。
秦枳在摸自己有些方的头顶时,他朝莫正西笑了笑说:“我如果有一天,要去见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准备些什么礼物,送给她。你看,连张彦斌他们都准备了。我看见,他们买了玫瑰。”
已经走出了几步,与莫正西拉开十几米距离的秦枳又走回来,说:“他们买了玫瑰,我觉得很不合适。对吧。莫正西。首先,他们不是去求爱。对不对。还有王玉璋,就更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他居然买了盒胭脂。你说说看,他们这样做,有多不合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让人家姑娘家,收,还是不收呢。多难为情。”
莫正西说:“是啊!”
他说:“啊,你们说的是那个警政部办公室文秘文诛仙吧。不错。你可以去买一些大苹果。她喜欢吃这样的大苹果。不过,这几天,我发现,她在吃冬枣。也给我送来一些。真挺好吃。这冬枣,好像是你们特工总部技术科,那个叫李赫的给她买的。”
说到李赫。
莫正西发现,街灯下的秦枳,好像还愣了一下。
他说:“莫正西,你说的李赫,他是不是技术科里的那个说陕西话的李赫呀。”
莫正西说:“对呀!你们一层楼。只不过,他在你们的楼下,也跟你差不多高,喜欢喝地瓜酒。哎,你们好像是一个地方的人呢。”
莫正西看着那一刻,突然有些慌张的秦枳。
他说:“我没见到过他。只是,他前几天,到我们办公室,说他分析出来的一个报告,说是在炸弹里,发现有神秘的新元素,这元素,就是在港口,被人埋下,幸亏被及时发现,否则,炸码头军械库的威力,不可估量。这个情报,范组长马上就上报了。但我觉得,这个……”
秦枳说到这里,就止住了。
他跟莫正西招招手,突然像说一个知己一样,说莫正西:“你这个人呐,怎么跟我,有点儿像。就是有点儿像我以前的样子。喜欢独来独往。不与他人交际。”
莫正西笑笑。
秦枳说:“那你不去,我就过去了。他们说好,下午五点就到。这会儿可能都已经到了。”
莫正西在秦枳的身后问:“你咋不搭他们的车,或者喊一辆黄包车去呀。”
秦枳说:“我有些磨叽。他们不喜欢。我知道。”
莫正西想,如果,能把秦枳骗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下手,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但一心想去赴宴的秦枳,这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不会跟自己走的了。
那么,也只有跟踪他,寻找机会。
莫正西看了南京路上,这条长街。
他想等秦枳从这条人群聚集的街上走过去,他就寻一处安静一点的地方下手。
他希望,能遇到一条街道,或者弄堂。
就在莫正西悄悄跟在秦枳身后,在南京路上寻找合适机会,对秦枳下手时。
他发现,秦枳已经站在了南京路上这家欣和酒店的门口了。
莫正西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时,他看见,为了招揽生意,这家最近才开的欣和酒店,挂着连续三天打八折的招牌。
此刻,欣和酒店门口,已经拥着不少黄包车,从黄包车上,下来的人群,直接挡住了来往的车辆。
有人在呵斥“让开,让开——”
人群中,莫正西把头上的礼帽,压得很低。
他跟着秦枳的脚步,越来越快地紧走了几步。
因为,他看见秦枳已经直接拐进了,闪着红灯,挂着欣和酒店招牌的这家酒店里了。
莫正西站在这家酒店的对面,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跟着秦枳,进这家欣和酒店时,他发现秦枳,已经从这家欣和酒店出来了。
莫正西看见,秦枳竟然拐进了这家欣和酒店靠北的一家礼帽店里。
莫正西扶了一下,自己头上的那顶白色礼帽。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一个在上海这条南京路上,行走的男人。如果没有一顶像样的礼帽,肯定是走不出,自己内心的那股子傲娇的。
兴许这股子傲娇劲儿,带动了这个平时邋里邋遢的秦枳的兴致。
他想,今天既然已经像模像样地穿着一套黑呢子大衣,不如,在他们都来到之前,也去买一顶莫正西那样白色的礼帽。
他进门就指着一顶白色礼帽,问老板:“我如果戴这样一顶礼帽,会不会也会帅的不得了。”
留着胡子的老板,捏了一把,他下巴下的一把胡子,用一口喷着辣椒鸡的四川口音,摇摇头说:“这种颜色,不会让你拽起。倒会让人在一百米之内。看到你漂浮的样子。”
他说:“你看看,你这身黑呢子大衣,已经发硬的,撑不起像这顶白色礼帽下的一股子俗气。”
他绕着秦枳转了一圈,又说:“如果,你果真想拽起。那我劝你,把我们这套梦鸽斯尔的套装,给换上。你的这个高度,再配上这顶白色的礼帽。那样,一定会拽起了。”
莫正西就是在这个时候,绕进了礼帽店的门口。
从礼帽店的门口往左,看过去,就到了赫尔墨斯皮革店的正前方了,就是一个赫尔墨斯皮革店了。
就在莫正西看着这家赫尔墨斯皮革店的时候。
秦枳啥也没买,两手空空的从这家四川人开的礼帽店里出来了。
他摇头晃脑地看了手腕上的时间,说了一句:“他们又诓人了,我这都过来二十多分钟了,他们连个鬼影子也没看到。这帮坏家伙。”
莫正西看着秦枳踏出这家四川人开的礼帽店,就抬腿迈进了对面的赫尔墨斯皮革店里。
莫正西左右看了看。
这个时候,申蟠龙他们做东的,应该会提早过来了。
他的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了。
而此时他才发现,这个本是冬至的南京路上,却飘起了阵阵的“烤鸡”的味道。
他这才想起,此刻这条中国上海的南京路上,正在过着一种洋人的圣诞节。
他躲在一家站着圣诞老人的儿童服装店门口的圣诞老人木偶的后面,突然看见李江南从他的那辆别克车上下来。
莫正西想,他的手里提着的那瓶酒瓶,应该就是那个他说他珍藏了很久的威士忌了吧。
申蟠龙怎么没有一起来。
莫正西想,他们应该这是瞅着这个机会,来巴结李士群的了。
既然他们请李士群来了。
那么,益阳立春应该是不会来的了。
但莫正西没想到,他敬爱的教官益阳立春,此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一冒出来,就绕着李士群,像一只被煮熟了的大白虾那样,在李士群面前绕来绕去。
莫正西想,幸亏自己今天没来参加他们这样的圣诞节时,他看见秦枳穿着一身赫尔墨斯的黑色的皮革衣裤,戴着一顶黑色礼帽走了出来。
秦枳嘴上叼着的一根香烟。
让他看上去,像一个庸俗的信教徒,他手里把玩着这个从来不会吸的抽烟,此刻,在他的手指间绕成了一个教书匠的粉笔。
然后,他大摇大摆地从这家皮革店里走出来,正好看见围着白色雪毛绒围巾的文诛仙,从申蟠龙的车上下来。
文诛仙说:“申队长客气了。今天,能跟你们这些新政府里的特工精英,过这样的一个狂欢夜,应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莫正西在圣诞老人的后面,拧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他想说,文诛仙。你果真是个好演员。
可想到秦枳马上就要走过来了。
他或许,马上就要认出文诛仙了。
莫正西一把抓掉这家赫尔墨斯皮革店门前,那个圣诞老人木偶身上的那身衣服,迅速卷成一团,放在他头上那顶白色的礼帽里,搂紧在自己的怀里,闪身进了隔壁的一家书店。
此刻的秦枳,从皮革店走过来的脚步,像踩着一片云朵上飘忽。
这个三十多岁,从未碰过女人的秦枳,那一刻的眼神,像一只饿急了的狼。
就在秦枳瞪着饿狼一样的眼睛,一步一步向文诛仙靠近时,有人拍了一下,他穿的很“拽起”的赫尔墨斯皮革套装的秦枳的肩膀。
秦枳回头看见,这个拍了他一下他的肩膀的人,竟然是个笑眯眯的圣诞老人。他内心跟着,波动了一下。
他接过这个笨戳戳的圣诞老人,给了他一盒巧克力。
这是一盒惠特曼的巧克力。
他不知道这个叫惠特曼的巧克力,来自哪里,但他看见这个圣诞老人,会意他去把这样一个叫惠特曼的巧克力,送给对面那个身穿白貂绒,围着大围巾的文诛仙时,他兴奋地点了点头。
他甚至还给他出了“高招”的圣诞老人,竖了一下大拇指。
可他没想到,圣诞老人示意他打开他手里拿着的这个印有惠特曼巧克力的盒子。
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印了惠特曼巧克力的盒子,竟然只是一个空盒子时,他愤怒了。
莫正西觉得,这个被范译成说成,有些木讷的秦枳愤怒起来的样子,像一只咆哮的野猪。
他转过身来,将手里的这个印着烫金字样的惠特曼巧克力的盒子,凶猛地砸向了依然笑眯眯的圣诞老人。
可秦枳看见,这个笑眯眯的圣诞老人,一直在向他招手。
因为,此刻,圣诞老人的手里,已经打开了装有巧克力的那个印有烫金字的惠特曼巧克力的盒子里,方方正正地躺着咖啡色的方块巧克力,正泛着它甜蜜腻滑的香气。
笑眯眯的圣诞老人,把巧克力装进他接住秦枳甩过来的惠特曼巧克力的盒子,完完整整地把手里的巧克力“块砖”装进了印有惠特曼巧克力的盒子里,并将那只印有烫金字的惠特曼巧克力的盒子递过来,另一只手,伸到背后,弯腰,给秦枳鞠躬,行了一整套的洋人礼。然后,示意,秦枳可以过来拿走,这个印有烫金字的惠特曼巧克力。
秦枳对于圣诞节的概念,也只停留在圣诞老人,会在午夜,给孩子们送来惊喜的礼物上。
对于他,好像这是梦。
他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时,脸上露出,“这可能是要送给我的吗?”的这个表情,让穿着圣诞老人服,戴着圣诞老人面具的莫正西,那一刻,像看到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秦枳。
但秦枳按着他的指示,就要跟他拐进这赫尔墨斯皮革家店旁的一条狭街时,他看见,遮在文诛仙半张脸上的那条白色毛绒围巾,在她弯腰帮着李江南,拿那瓶威士忌的时候,围巾垂落了下来。
她抬起头来,就露出了一张被冻得粉红的一张脸时,被回头看向马路对面的秦枳看的一脸惊愕。
已经来不及多想了。
莫正西拿起那把还没来得及还给李江鱼的,那把印有“刀鱼”象形字的匕首,直接横切了秦枳的喉管。
就在这时,这条建筑风格各异,繁华无比的南京路上,突然涌入了很多的人,这帮人朝着外滩的方向,蜂拥而至。像一股五彩斑斓的浪潮,涌向了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