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她低垂着头，没有回话的意思，倒是有些好奇起来。
“你似乎对吾的身份并不好奇，你不怕吗？吾突然出现在这里，撞破了你最大的秘密。”
程书言轻轻摇头道：“晚辈自然好奇，不过若是前辈不想说，晚辈好奇也无用。
前辈是万年前的大能人物，若是想对晚辈不利，何须在此与晚辈多言？
我得到这欺天境已有数十年，前辈却选在此时现身，想必是有事吩咐晚辈，还请前辈明示。”
“你错了，吾非人族，亦非妖族，吾并非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种族，吾无处不在……”
祂说到这里，饶有兴致地轻笑一声：“呵，你这么聪明，不若你来猜一猜吾的身份如何？”
非人族，非妖族，非这天地间的任何一个种族。
程书言想起她第一次进入欺天境时听到的那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又想起之前在神秘空间中遇到的奚云神女那一抹意识所说的那个存在，心中隐隐有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存在。
“您是……天！”
她语气笃定地给出答案，这答案却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不愧是奚云挑中的继承人，果然聪慧，猜得不错，吾即是天道。”
祂这个答案，算是意料之中，程书言却有种不真实感，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一个筑基初期修士，见到了天道，还与祂说了这么多话，说出去谁信啊！
祂的身形再次凝实了些，程书言已经能看到祂模糊的长相了。
那是张与奚云神女十分相似的脸。
其实说起来，她自己的长相便与奚云神女相似，只是神态气韵远远比不上那位神女。
“吾没有本体，天下万物都是吾的本体，你心里觉得吾是什么样子，吾便是什么样子，所以，告诉吾，你看到的……是谁？”
“奚云神女。”程书言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呵呵，倒也配得上吾的身份。”
祂对这个答案似乎挺满意，程书言恍惚觉得在祂的语气中听出了愉悦。
“吾今日现身，的确有事要同你说，吾受困于欺天境万年之久，不知如今的修仙界是何模样。
但按照万年前奚云的推算，大约还有三百年时间，魔族会再次席卷而来，届时只有完整的欺天境，能够助千灵界度过大劫。
而你，是奚云万年前就已选中的继承人，她在大战前，耗费了自己半数仙力推算如今之事，在无数时间长河上的你，她都只看到了死亡。
只有你……只有这一个时间长河中的你，她看不透，看不到你的过去、也看不到你的将来。
她能看到的，只有这个时间长河里有你，所以她认定，千灵界若还有一线生机，也只会在你身上。
所以，你还有三百年时间来寻找各系灵物，让欺天境重获新生。”
祂语气平淡地将这些话说出，全然不顾这番话对程书言来说有多难以理解。
什么叫“千灵界的一线生机在她身上”？
她不过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即便她的气运逆天，修炼之路毫无瓶颈，三百年过去她也最多元婴修为，如何担得起整个千灵界的生机？
什么叫“无数个时间长河上她都死了”？
这世间难道还存在着无数个她吗？每一个她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死？那这一个她呢？
她也死了，可又活了过来，这样她还算活着吗？
“前辈，您应当知道，眼下这一个我实则也死了，我是因着欺天境才活了下来，所以……我还是我吗？或者说……奚云神女选中的是曾经的我、还是如今这个我？”
程书言觉得，她被天道一番话给绕懵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如今算不算活着。
从见到奚云神女那抹意识开始，她就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或许正在卷入一个她无法承受的事件中。
后来，褚翊说她这种人受天道眷顾，很难死，她那时不以为然。
直到明明已经死去的“程大妮”，在她见到谢景休时又突兀地出现，程书言开始陷入深深的茫然。
而今日天道这番话，让她更加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
好在这一次，天道直接给了她答案：“你就是你，吾只是保住了你的神魂与记忆，让你转世投胎罢了，无论是前世的你，还是如今的你，都没有分别。”
所以，“程大妮”实则如同奚云神女的那抹意识一般，只是她的一抹意识？
只是这抹意识，是她为了逃避现实而生，她初生时，为了逃避自己“已死”的事实，想象出了这个作为“新生儿”的意识？
“看来你想通了，吾在欺天境中看着你浑浑噩噩的过了十三年，几乎以为奚云押错宝了，没想到你却又莫名其妙的苏醒过来。”
天道见她恍然的神色，便明白她在想什么，一语道破了她的想法，却也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从来就没有什么“占据旁人身体”之事，前世的她死后，神魂带着记忆转世到简清腹中，成为了这一世的“程大妮”。
她一直是她。
不过，她还是想不明白天道所说的修仙界大劫之事，趁着天道愿意回答，她连忙问了出来。
“可晚辈不明白，魔族不过是在千灵界偏安一隅，虽说实力不容小觑，可其他种族同样大能无数，如何就会被魔族毁了千灵界？”
“你所说的魔族，不过是一群修了魔气的修魔者，实则与修仙者无异，都是依靠这方天地所生。
吾所说的，是真正的魔族，一种生于无形、亦散于无形的魔！
你已如果那条龙的葬身之地，想必也察觉到了那儿的魔气与你所知的魔气不同。
万年前，奚云将那群魔关到了地底，那条龙放弃了自己的性命，以己身做阵眼，才算是真正封印了魔族。
而如今，那条龙身上的本源之力也快耗尽了，待到那时，便是魔族重现世间之日！”
程书言知道，祂所说的，是葬龙渊的那位龙族前辈。
所以……
当时那位前辈所说的“若为天下苍生之存亡，当以性命相付”。
他当真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