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力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但说话极为老辣的年轻人，感觉自己仿佛钻进了一个套子里。
至于这个套子具体是什么呢？
他竟然有点说不上来。
“李正，你……”
“我懂我懂，宋都头辛苦宋都头辛苦，白菜事情就此揭过。”
宋力脸色铁青，周围的衙役们议论纷纷。
宋力心里苦啊，但他不敢说。
虽然他是都头，带着十几号人也是风光的很，但县衙里面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复杂程度堪比登州官场。
小小清河县藏龙卧虎，今日他带着的都是自己人，说把白菜拿走就拿走了，可现在不一样，狱卒可不都是他的人。
还有那些大牢里的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好，别说了，你把两个人带走，到县衙里面签字画押。”
宋力有些受不了了，这里面的道道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正拱手笑道：“那就多谢宋都头了。”
李正给宋力下了一个套，这个套就是公理正义，和以权谋私的问题。
路就在那里，在人场上，论心不论迹，就算是背后做的再恶贯满盈，但在明面上，任何声誉都不能丢。
这一点也是在周猛和周浩那里知道的，大唐对于州府之下的衙役什么管控极为严格，最怕地方势力为祸一方，所以每三年就要进行一次调整，地方官员做了什么，大大小小官员的行为，都是会被记录在案的。
所以，宋力敢私下里乱来，不敢明面上落下话柄。
李正思索再三，吃准了这一点。
白菜我不要了，但你既然拿了白菜，就得办事。
不管宋力明不明白，这梁子是结下了。
带着王前和王动出去签字画押之后，这才离开了县衙。
此时王前和王动依旧不肯走，“小正，那可是一千钱啊。”
“两位舅舅，你们的外甥我其实觉得一千钱不重要，就算是一穷二白，家里揭不开锅，这时候我还是会选择救人。”
“白菜没了就没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们回家！”
……
今日的县衙里，风言风语极多。
自从新县令上任之后，关于这一任县衙之中人员调动就是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
新县令来自大门大户，背景极为强硬，清河县这种小地方，他根本就看不上眼，上任第一天就开始对以往的这些公务人员进行考核。
可那时候，没有几个人私下里议论。
今日，不知为何，崔木总是觉得县衙里情况有些奇怪。
“吴师爷，怎么回事？”
姓吴的师爷，也就是传说中的公文小能手，跟主簿一样没有大唐官员编制，但比起主簿，身份地位更高一些，毕竟是县令的贴身笔杆子。
吴师爷年纪大，和崔木相谈甚欢，年纪大了，自然就不想动弹了，做好自己的事情，一切都好。
“县尊，您指的是什么？”
“今日县衙之中议论纷纷，是什么意思？”崔木皱眉。
难道是自己的弟弟干了什么事情，被人发现了？自己到清河县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今日这番场景，所有县衙里面的人员鬼鬼祟祟，如同做了贼一般。
吴师爷头发花白，愣了一下，四下张望了几下，随后缓缓说道：“今天清河县发生了一场打架的事情。”
崔木一怔，打架有什么稀奇的？自己从小到大每个月打一架，都算是正常的。
打个架能让整个县衙都议论纷纷？
这不正常！
ot只是打架吗？ot
“额……也不只是当街斗殴，宋都头他……”
宋力！
崔木眼睛亮了。
这个宋力，他盯着很久了。
“宋力怎么了？吴师爷，你也知道，我过来之后，会对县衙整个人手进行调整，呵呵，你呢年纪一大把了，在县衙养老，应该是不错的。”
以利诱之，吴师爷似乎等了许久了。
此时一听崔木许诺，瞬间眼睛一亮，“县尊，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吴师爷作为笔杆子，自然要记录斗殴之人讲述的事情，经过他的分析，他把自己的判断结果说了出来。
“那王前和王动两兄弟近日在城中卖白菜，品相好，价格也合适，极受欢迎，乔家三兄弟在城中就是买菜的，自然心里不服，就起了歹心。”
崔木皱眉，乔家三兄弟，崔木来的时候就看过这三人的卷宗，这三个人以前是游侠儿，现在算是安安稳稳做生意，没有落草为寇，也能接受，只要为影响县治，崔木是不会管他们的。
现在不一样了。
“结果呢？”
“都抓了进来。宋都头似乎把王家两兄弟的白菜当成了赃物，没收了。”
崔木一听，脑子里想起了一件事情。
崔宁第一天来的时候，带回来过两袋子大白菜。
难道就是吴师爷口中说的王前王动两兄弟？
“吴师爷，这王前和王动两兄弟的白菜从哪里来的，你知道吗？”
吴师爷叹息一声，“问了，可人家不说，其他的什么都说，唯独这白菜不能说。”
“县尊，您也知道，穷苦人家都有自己应对灾年的储藏，看破不说破，留条活路挺好的。”
底层的纠纷，在吴师爷眼中就是一些冲动导致的，此时他淡淡一笑，“宋都头确实从外面带回来两袋子东西，上午还有，下午就不见了。”
说到这里，吴师爷会心一笑，接下来的事情，其实不用他说了，结果显而易见。
崔木点点头，大唐的建立和发展是坎坷的，唐律疏议下发之后，到了地方，执行起来极为困难，清河县三年换了三任县令，他就是第三个。
前两个死的不明不白。
抓到把柄，机会就来了。
……
王前和王动被李正直接送回了老王家，找了大夫看了之后，大夫拍着胸脯保证两兄弟皮糙肉厚一点事情也没有。
今日的李正，已经露出了头，王前和王动的事情让他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很多时候，只能靠自己，指望别人法外开恩，简直就是笑话。
刚刚回到家里，李正就看到了高良在门外等候着。
“先生，可把我急死了，我去县衙没找到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