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李正的笑容就凝滞了。
李记布庄里面,一个瘦弱的身影直愣愣的就从地上滚了出来。
这个人李正见过,不光见过,还很熟悉。
这是李家从小给李正找的书童,在自家家境开始没落的时候,这个小书童就离开了李正。
没办法,他要活着,他要吃饭。
小家伙和李正年纪差不多大,是个孤儿,从牙行买回来的时候,小家伙差点死了。
如果不是李正央求母亲一定要救活,小家伙怕是要死了。
前些日子,家里最难的时候,李正家门口的缝隙里时常会多一些铜钱,虽然少,但那时候,每一枚铜钱都是珍贵无比的。
想来应该就是这小家伙偷偷塞进去的。
“李怀!”
对,这个小家伙名字叫李怀。
李正一声叫喊,刹那间李怀从地上爬起来,猛然间回头看着李正,倔强的眼神再也无法抑制,泪如雨下。
“少爷!”
李正一看到李怀身上的衣衫破碎,脸上鼻青脸肿,胳膊比起以前更加瘦弱,就心疼了起来。
自己小时候调皮,这小家伙真的是陪着自己吃亏,挨打,吃苦……
想想李家的遭遇,再想想后来李怀无奈之下被送走的时候,李正就一阵唏嘘。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少爷,他们说我,偷布庄的钱!”
偷钱?
这李怀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李怀的品行从小到大别人不知道,李正是知道的。
这是一个捡到别人的荷包都会在路边死死等待,等了一天一夜,饥渴交加,最后如果不是李正发现,就会随时晕倒昏厥甚至死去。
这么一个死心眼的人,怎么可能偷钱?
不过人是会变的。
李正记忆里面有这个李怀,而且是充满了好感和一种特殊的情绪。
“那你到底有没有偷东西?”
李正沉声问道。
李怀揉着眼睛,倔强的抬头:“少爷,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我这辈子就算是死,就算是饿死渴死,也不会偷东西。”
李正点点头,“我相信你。”
听到这句话,刹那间李怀就红了眼睛。
“他们不是人,我李怀却不能不当人,一码归一码。”
这小家伙很有原则。
李正点点头,摸着李怀的脑袋:“放心,他们干不久了。”
“他们怎么对你,我会加倍奉还,日子还长着呢。”
李正说完,李记布庄里面的伙计和掌柜出现在门口,透过门看着外面穷困落魄被他们欺负的很惨的李怀,发出了嘲笑。
他们并不认识李正,一个个笑声极为嚣张。
“小偷小摸就是这个下场!”
“呵呵,别以为你以前是三爷家的书童就没人敢动你,犯了错,一样要挨打!”
“就是就是。”一旁的伙计附和着。
围观的人一个个看着李怀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了,指指点点,这种屈辱,这种污蔑,任何人都无法忍受,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年轻人。
但李怀看到李正之后,面对那些人的嘲笑和冷眼,只是淡淡一笑。
“少爷,咱们走吧,我李怀从今以后还是服侍你,其他人,我不管。”
这小家伙只认李正一个人。
李正点点头,“李蛋李清,你们两个吃饱了没有?”
两个小家伙手里的糖人已经糊在脸上了,看着李正,“哥哥,我们吃饱了。”
“好,那咱们回家!”
布匹没有买到,却看到了李怀。
王氏的眼睛里都是血丝,“他们怎么能这样!”
“多好的孩子啊,性子好,还本分,你说他们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王氏生气了。
李正在一旁淡淡说道:“阿娘,李家已经不是以前的李家了,李家的布庄也不是以前的布庄了。”
“你还想做布匹生意嘛?”
李正问王氏。
王氏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布匹生意,是王氏心里永远的痛。
“这生意我不想再碰了,小正,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就行,做生意这种事情,随缘吧。”
“老话说人一生下来,一辈子能赚多少钱都是天注定的,何必强求呢,小正,经历过上次那件事,阿娘也想明白了,大富大贵哪有一家人团团圆圆好啊。”
王氏说话的时候,眼神空洞,声音里面都是叹息。
李怀换了一身衣服,身上也上了药,王前和王动给李怀抹药的时候,李怀龇牙咧嘴,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吭一声。
坐在院子里,李怀站在李正身侧,“少爷,你和夫人最近怎么样?”
李正笑了笑,“本来要死了,后来活了。”
“多亏了你送过来的钱。”
李怀一怔,眼圈通红,“那掌柜不给我工钱,我好不容易攒下来那么一点点,太可恶了他。”
“若是能多一点点,或许你就不用受苦了。”
李正摇摇头,“想做生意吗?”
“布匹生意我看就不错!”
不等李怀回答,李正就给他定了方向。
现在李正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既然站稳了脚跟,王氏娘家这边宗族也慢慢在形成,那么未来自己有了钱,有了一些资本的时候,就让李怀去把老李家的布匹生意抢过来吧。
清河县这地方,恩怨情仇,最后都不过是别人的笑谈而已,但李正不会忘记那一日,在他和王氏身上发生的事情。
李平,李正的大伯,还有那个黑着脸的管家……
李怀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他怔怔说道:“少爷,我不会……”
“你是不会,但我会找个人教你!”
李正起身,“好了,侧房那边,有一间屋子,刚刚盖好,你就住那吧,隔壁的屋子是我的,你没事可以过去打扫一下。”
老刘带着工匠正在给侧房那边的院墙上面布置最后的瓦片。
如果是正常时候,建造两个院子绝对不会这么快,但老刘这些匠人一方面人多,另一方面,干活很有章法。
今日就算是完工,过段时间他们会过来修缮一两次,现在的李家老宅,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先前的破败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低调华丽。
这是高良特意交代过的,李正先生不喜欢高调,老刘做工的时候,用料也极为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