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天黑的时候，大泥沟村挂起了二百瓦的大灯泡子，血腥味，腥臭味在村子里弥漫着。
一张张上好的皮子被扒了下来，挂在架子上，迎风飘荡着，像一面面小旗子似的。
大锅里头炖着狐狸，黄皮子肉，散发着一股子骚香，好歹也是网啊。
唐河单独支了一个小锅，把蛇肉红烧上，野地里的大耗子挑个大肉肥的，去了内脏，剁了头尾洗干净的，漂白漂白的，看着就好吃。
东北人，或者说北方人，一般没人吃耗子。
就连最调皮的小孩子，顶多烤个蛤蟆烧个鸟，也没人吃耗子，就算野地里的耗子，不管它好不好吃，心里嗝应。
但是打猎的就没那些讲究了，困到山里头，有啥都得吃。
听说南方那边，有的地方专门就喜欢吃耗子，还成为地方名吃。
又肥又嫩的耗子肉打个水焯儿，加油加料炒得焦黄，然后加开水，小火慢炖再大火收汁，红鲜鲜，亮堂堂的，居然还有一股奇香。
吃上一口，嫩生的，还带着蹄筋的哏啾劲儿，冬初真是个好季节啊，动物长得肥不说，皮子还好。
全村吃肉喝酒，没人再把五仙儿当回事了。
六十枚手榴弹炸了一圈儿，黄皮子，狐狸、蛇啥的打死了上百只，只怕往后十几年，这一片地方都不会再有狐狸、黄皮子出没了。
正吃喝着，王满仓拉着唐河，借着酒话一个劲地感谢着，然后一指那一大片的皮子说：“唐儿，你，你说，光这些皮子，得值多钱？”
唐河摇了摇头，这个还真不好说。
王满仓又说：“唐儿啊，你认识人，路子还多，你帮着大伙把皮子卖了呗！”
因为之前说好了，前两宿套的，打的皮子归唐河，在山里掏的炸的，归村民所有，唐河不沾手。
把大仙儿都得罪了，要是一点好处都落不下，唐河肯定落埋怨，名声也受损，犯不着。
不过唐河还是摇了摇头，“收皮子的地方多，个人有收的，供销社也有收的，旗里贵一些，到市里价格还能再高一点，你们自己跑吧，我就不掺和了。”
王满仓还想让唐河帮忙，可是唐河就是摇头不肯答应。
这种忙最好别帮，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卖的价再高，也会有人觉得卖亏了，或是唐河从中间贪了好处。
为了那几个小钱儿，惹得一身骚，真犯不上。
吃喝到半夜方才散去，这一夜格外的安静，再也没有黄皮子进村吱吱哇哇的动静了。
唐河一觉睡到大天亮，杜立秋已经先起来了，把前两天收拾好的皮子卷好捆好装到了挎斗子里。
村子里不少人都出来送唐河，看得出来，他们的精气神儿都跟从前不一样了，有一种劲儿劲儿的感觉。
说来也是，连大仙儿都打死了，还有啥事儿是干不出来的，以大泥沟的山林资源，往后他们的日子，差不了。
唐河在一阵千恩万谢当中，又应王满仓的请求，给莫辛纳甘装弹，冲天连放了五枪，据说这样可以镇邪，让这些被打死扒皮吃肉的大仙儿，永世不得翻身。
唐河心讲话了，我哪有那能耐啊，真有这能耐我还在这混啥了，直接上交国家，当个国师多爽啊。
也就是自己没那个心眼子，没那个本事，要不然的话，重生之一路官途，官至最上头，大权在握，一贪就是几千亿，整个小区都是我养的女人，那才叫一个爽。
唐河带着杜立秋，骑着挎斗子去了镇上，先找黄胖子把皮子卖了。
黄胖子眼里只有钱没有仙儿。
用他的话来说，什么仙儿不仙儿，你就说他值多少钱吧。
千头八百的它是仙儿，它要是能值个万元户，管你是什么仙儿，统一称为钞票。
唐河这三十多张皮子，除了少数几张是汽枪打的有枪眼之外，个顶个的都是浓毛顺亮，一吹一个旋儿的上好黄叶子。
不管啥样的，有一张算一张，三十块钱不二价。
黄胖子的厚嘴唇颤了颤，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打交道这么久了，他也知道唐河的性子，犟得让人脑仁儿疼，真是咬个屎厥子给个麻花都不换。
黄胖子哼哼着，给唐河点了一千块。
唐河收了钱，一手钱一手货之后，赶紧去找陈旺。
陈旺一直在派出所等消息呢，连旗里的会都没去开。
见唐河来了，赶紧抓着他的手问道：“唐儿，咋样！”
“必须搞定啊，你的枪，打了一个弹夹。”
唐河先把枪还给陈旺，就连手枪打出来的弹壳都一个不少地捡了回来。
就冲唐河这细心劲儿，下次借枪他还敢借。
唐河坐在办公室里，把事情详细地说了一下，陈旺拿个本子刷刷地记着，一直记了两大篇子以后，递给唐河让他签字。
唐河狐疑地说：“叔，这是啥意思啊？”
“草，我特么还能坑你啊，这事儿往小了说是为民除害，往大了说，那叫打破改革开放以来，日渐抬头的封建迷信，这可是妥妥的功劳。”
唐河看了一下，嘿，里头居然还有陈旺和下面俩民警的事儿呢。
唐河痛快地签了字。
陈旺收了本子，得意洋洋地说：“这事，就算是拿到市里、省里，都能好好吹个牛逼，你别嫌我抢功劳啊！”
“啥抢功劳，我卖皮子都卖了一千块呢，功劳早就到手了。”
“哈哈，就喜欢你小子这机灵劲，回头高低给你整个时代先锋的荣誉证书回来！
以后只要不杀人放火的，我保你没事儿！”
“我得干点啥天怒人怨的事儿啊，还杀人放火！”
唐河半躺在派出所的沙发上，一身轻松，派出所现在都快赶上他家了。
“叔啊，有那功夫，你不如给我搞两个莫辛纳甘的枪管、枪机啥的。”
“那玩意儿不有的是吗！”
“时代在改变嘛，我怕以后越来越难搞了，我现在天天练枪呢，对枪管磨损有点大！”
“行，哪天去牙林开会的时候，我让我同学给你搞两根儿！你真不换个56半？你可以自己买啊，牙林的供销社就有卖的！”
没错，国内有段时间，枪是面向民间出售的，就是贵了点，一杆56半要两三千块呢。
“不换，我是大大的良民，不惹那麻烦！”
这年头，三天两头就有枪击案子，只要动枪就是56半、81式啥的，从来没听说哪个悍匪拿二战时候拉大栓的步枪犯案的。
有那个功夫，自己不如趁着天儿还没冷透，黑瞎子还没睡踏实，正是膘肥体壮胆大熊迷糊的时候，多打几只黑瞎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