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不同的手摊开在林幼鱼面前，两双眼睛牢牢地锁在她身上。
一双温文尔雅中是掩不住的焦躁，另一双眼虽然古井般毫无波澜，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幼鱼想也不想就走向林泽帆。
林泽帆唇角不受控制般疯狂上翘，斜睨着陆余白，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胜利者姿态。
陆余白紧紧盯着林幼鱼的身影，压着唇角，黑眸中压着翻滚的情绪。
“阿鱼，来，跟哥哥回去。”
林泽帆的指节伸了出去，做出一个搂人的姿势。却在即将碰到林幼鱼身体的瞬间，与她擦之而过。
林幼鱼弯下腰，从林泽帆手里取过那把斧头，掂量了两下，走到陆余白身后，踮脚将斧头放进了他的竹篓里，问：“重吗？”
“不重。”陆余白摇摇头，瞥了一眼一旁呆立着的林泽帆，唇角微勾。
林幼鱼这才想起来林泽帆，转过脸去问：“怎么了，哥？”
林泽帆本就心中郁闷，这一个“哥”字更是像一块大石头一般压了下来。
他抬头望去，只见陆余白与林幼鱼并排站在月光中，风缓缓吹过二人的发丝，他们看上去是如此般配，仿佛天生就该在一起。
林泽帆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半晌才干巴巴道：“无事。”
一开口，嗓子已经是沙哑的不行。
陆余白看向方子豪：“方子豪，时候不早了。”
林幼鱼连连应和：“对啊对啊，方师兄，这些应该够明天的柴了吧。”
方子豪点头：“够了，小师妹你们离司徒长老和田长老的峰头近，那些柴你们送去吧，我和林兄将剩下的送去其他峰头，左右也是要经过的。”
活干完了，林幼鱼高兴地欢呼一声，招呼着陆余白把柴火按照各峰头要用的数量分好，然后装进了随身空间。
弄完后，林幼鱼朝林泽帆和方子豪挥了挥手：“方师兄，哥，那我们走啦！”
说完，蹦蹦哒哒地拉着陆余白离开了。
等确定自己脱离了方子豪和林泽帆的视线后，林幼鱼凑近一只手提着一个竹篓的陆余白，小声道：“陆余白，你给我一个竹篓吧。”
“我拿得下。”陆余白的唇角，自从刚才林幼鱼和他说话开始就没下去过，总是勾着一个轻微的弧度，看上去比平日里温柔了百倍。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幼鱼瘪瘪嘴，有点不好意思地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犹豫着要不要说。
“那是什么意思？”陆余白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少女的脸颊在月色下泛起微红。
“就是，你，你两只手都拿着竹篓，那就没有手拉我了。”
“好。”
指节修长的手穿过林幼鱼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夜风拂动，林幼鱼闭上眼，感觉空气里满是甜味。
竹林中。
方子豪看着陆余白离去的挺拔身姿，又想到自己曾经对林幼鱼有过别样的情愫，不由得心中微酸，感叹道：“哎，果然，师妹总是师弟的啊……”
他摇了摇头，将地上的柴火按数量分开，分完之后，却发现林泽帆还立在原地动也不动，脸色还很不好看。
其实今天本来只有方子豪一个人来监督师弟师妹的，但林泽帆突然出现，跟着他来了竹林，方子豪就想，肯定是帮着妹妹干活来了，真是个好哥哥。
但活干完了，这家伙的脸色怎么还是不太好看？
方子豪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了这位大少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问：“林兄，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林泽帆黯然地看着自己砍的那堆柴火，突然觉得心中涌上莫大的悲哀。
突然地，他身形一顿，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也不管方子豪的话，直接扭头走向竹林深 处。
“这家伙又抽什么风？”方子豪茫然地看着林泽帆跑出去的背影，很是不解。
等了一会，方子豪见林泽帆确实没来，就自己先走了。长留界内十分安全，因此他也不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林泽帆疯狂地往后山深处奔跑，直到气喘吁吁，他才扶着一棵树，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脑海中满是与妹妹相处的瞬间。
他想到自己刚回林家，遇见她时，她穿过簇拥的人群朝自己投来的目光；想到他为她打架，断了手臂时，她送来的膏药的香味；想到自己每次帮她做了事情，她微笑着说“哥哥对我最好了”的语气……
林泽帆垂下头。
其实一直以来，他知道林幼鱼只是把自己当做一条低贱的狗，她看那些世家公子时笑靥如花，看他的眼神却永远带着一丝鄙夷和施舍。
但林泽帆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愿意给林幼鱼当一辈子的狗，被她折磨、当做工具、随便怎么样都好。
只要……能让自己待在她身边。
但他不能接受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妹妹看向他的眼神中，竟然没有了鄙夷，她看他的眼神是那么清澈，叫他哥哥的语气里再也没有嘲弄。
为什么？
林泽帆无声地动了动唇瓣。
“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变得不像你……
他仰起头，一丝黑雾从身后钻入他口中。
恶魔般的低语在耳畔响起：
“她变了，你很伤心，对吗？”
“没关系，我们可以让她再变回来……”
“只要你听我的……”
林泽帆闭上眼。
这一次，他没有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