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寒的院子和允愉的院子相邻,不消片刻他便来到听风小筑院门前。
他望着他亲手所书的院名儿,忽然脑海中就飘过一句话。
“哥哥就给阿愉亲手写一个牌匾好不好,我就挂在院门处,哥哥只给我写嘛,好不好嘛。”
小小的团子,圆滚滚的身子像个糯米丸子一样,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对他这位嫡亲哥哥的孺慕。
一墙之隔的距离,允愉换了一身水青色织锦绣裙,连斗篷都没披,松松垮垮的发髻上斜斜插了一根步摇,数不清的青丝随着清风拂动。
她一个人对着一壶清茶,就坐在院中发着呆,表情看起来称不上愉悦。
紫衣和蓝衣远远地守在后面。
其实她觉得不冷,自从和涅槃之火成为一体后,她身上总是暖洋洋的,无论她穿多或是穿少,似乎都是这样。
允寒迈入听风小筑,见到的便是允愉衣着单薄,受尽冷风吹的可怜模样。
他皱起眉头,轻声呵斥道:“怎么穿这么少?虽已开始入春,但还是有些凉意的,仔细又着了风寒!”
说罢,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披在允愉身上。
允愉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兄长,心中不禁一暖,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不冷,谢谢哥哥。”
她的声音轻柔如风,完全不似平日。
允寒无奈地叹了口气,宠溺地摸了摸允愉的头,说道:“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倔强。若真病了,可如何是好?”
允愉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她知道,哥哥是真心关心她的。
“哥哥放心吧,我是真的不冷。”
允寒没有落座,将包裹放下,轻声道歉道:“对不起,阿愉。”
他思索片刻后,不等允愉回应,又拉起允愉的手,温和地说:“走,随哥哥逛逛你这院子。”
允愉点了点头,任由允寒牵着她的手在听风小筑里走着。
兄妹俩漫步在庭院中,这院子,有很多布置都是允寒一手一脚亲自动手弄的。
允愉有洁癖,不喜外人进来。
于是他和祖父,便充当了那下人的身份。
给她又是挖小池塘,又是种树,又是搬大大小小的物件来装饰。
而她,永远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在他们身后鼓气,嘴巴跟抹了油似的:“哥哥好厉害!祖父好厉害!”
“阿愉,你可知这世间万物皆有其规律?”
允寒将思绪抽离回忆,突然开口说道。
允愉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允寒继续说道:“就如同这四季轮回,昼夜交替。有花开便有花落,有日出便有日落。我们无法改变这些自然规律,但可以学会接受它们,顺应它们。”
允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允寒笑了笑,接着说:“人生亦是如此,有快乐便有忧愁,有顺利便有挫折。我们要学会坦然面对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保持一颗平和的心。”
他慢慢地走到小池塘边,脚步显得有些沉重,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思绪。
终于,他停下来,目光凝重而又认真地凝视着允愉,缓缓开口说道:“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哥哥都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永远不变。”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今日之事,确实是哥哥的错。”
“我向阿愉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以后,阿愉你可以放心地对哥哥畅所欲言,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
说完,允寒轻轻地拉起允愉的手,带着她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里面除了一张画作之外,还有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发簪。
不用将画展开,允愉心里已经清楚那幅画的内容是什么。
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幅画作,画的正是她自己和允寒。
少年将女童抱在怀里,笑得宠溺又张扬,仿佛女童是他的挚宝。
当她的目光转向那些发簪时,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轻声问道:“这些发簪,都是哥哥亲手雕刻的吗?”
实际上,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无需再次询问。
“是啊,想当年,我看到三弟常常拿着各式各样精美的发饰过来,阿愉总是开心得手舞足蹈,扭动着身躯,迫不及待地让三弟帮你戴上。”
那时候,他年纪尚小,手中并没有太多的银钱可用。
于是,他只能利用他生辰时大家送给他的玉石,亲自动手制成玉簪。
谈及此事,允寒不禁有些难为情。
毕竟,他的技艺略显粗糙,远比不上允行所送礼物的精致华丽。
正因如此,他一直不敢将自己亲手制作的簪子拿出来送给允愉。
然而,今日情况非同寻常。
妹妹都要没有了,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一口气说出了许多话,这对他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事。
他的担心,惊慌,都落入了允愉的眼中。
允愉猝不及防地就笑了起来。
她知道允寒夹在中间为难,她方才说那一堆话,也不是要允寒在她和双亲间选一个。
她只是想把心里话说出来而已。
说出来,这事就算完了。
但是看到这些簪子,说不感动,是假的。
允寒很忙,忙的用膳都是随意吃点就算了。
他自幼就被选作了允家的下一任家主,要学的东西更是成倍地增加,同时还要照顾年幼的她。
就这样,他还挤出了时间,亲手去做这些他本就可以不做的琐碎小事。
只因为自己喜欢。
允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哥哥,你实在是想得太多了。”
然而,允寒却一脸严肃且坚定地回应道:“无论我是否想得过多,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作为哥哥,都必须向阿愉你道歉才行。”
“我不应让阿愉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不确定。”
说话间,允寒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起来,但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
而一旁的允愉,则捂住自己的心口,心中暗自叹息。
她心想,如果大家知道她实际上已经死过一次了,那么整个允家恐怕都要哭成泪人了吧…
到最后,居然她才是最坚强的那个?
“哥哥,我真的没有关系,你的赔礼我收下了。只是这门手艺嘛,确实还需要多加练习。”
话音刚落,场面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原本应该是哥哥安慰妹妹,现在反倒变成了允愉在安抚允寒。
她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适应这种角色转换。
这难道是小时候欠的债,长大了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