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雨阁内寂静无声,唯有翻动纸张的细微声响。
望辞不紧不慢地将小册子放到一旁,才抬眸朝望远山看去。
他这一看,让望远山顿时后背发凉。
望辞黑漆漆的瞳孔有紫光流转,虽不明显,可隔一会儿就会就会出现一次,让人没办法不注意到。
他担忧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你这眼睛?”
“父亲。”
见他走近,望辞从一旁拿出新的杯盏倒茶,不以为意地答道:“无事,雷电之力吸收的太多了,一时间消化不了而已。”
提起雷电之力,望辞很难不想起自己被长老送到了一处,全是雷鸣电闪的秘境中。
那里没有日与夜之分,只有数不尽的雷电当头劈下,还无处可躲,一个藏身之处都没有。
他就这样,被劈了九年。
一开始的时候,他毫无头绪,除了躲还是躲。
后面发现没办法躲,整个秘境里就只有他一个生物,雷电就追着他劈,他开始学会吸收雷电之力。
到他出秘境之时,他终于练成了可以操控雷电的能力,本体也被淬炼成刀枪不入的本事。
其中的艰辛绝望,他不想再提。
他从一条真切的金龙,变成了一条纯正的紫金龙,境界直接跨越一大截。
如今的他,面对天道,至少能有和他交手的能力,不至于会被天道一招打得露出本体,伤痕遍体。
但望辞也很明白,他一个人,是做不到将天道抹杀掉的。
就连神女,都说得很清楚,这关键在于允愉,而非他。
“还能变回来吗?”
望远山坐下后仔细端详了一番,其实也不难看的。
甚至在家主的角度出发,他觉得望辞这样更有威慑力,都不需要说话,只要看一眼,已经让很多人不敢直视。
“完全吸收后是可以的。”这句话,望辞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他的底气不足,是因为会害怕允愉觉得自己不好看,他自己尝试过很多次,他都没有办法按照长老所教的方法,将紫瞳收回去。
他的眼睛,其实是纯正的深紫色。
现在看到有紫光偶尔流转,已经是他竭力控制后的样子。
他动用神力的话,会更明显。
望远山看出了望辞的不喜欢,他只安慰道:“阿辞这般,亦是好看的。”
这太喜欢一个人,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引以为傲的儿子,隐城的初雪公子,居然是一个会患得患失,露出挫败情绪的人。
对于允愉,无论是哪个方面,望远山都是极其满意的。
可作为父亲,他也想自己的孩儿,能够在一段感情里得到快乐幸福。
而不是成日里一个人躲起来暗自神伤。
他知道,却不能提。
他的夫人,都不知道在夜里淌过多少次泪,觉得自己愧对了望辞这个小儿子。
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父亲不必安慰我,我心里清楚。”
望辞瞧着望远山憋了半天才憋出这几个字,扯了扯嘴角回道。
望辞这句话,让原本就不怎么好的气氛变得更差了…
望远山接不住,沉默地一杯接一杯的茶水往嘴里灌。
望辞也不说话,就看着他灌,等着他,看他还要说点什么。
他眼尾下垂,委实提不起什么聊天的兴趣,他现在只想着允愉什么时候回来?
他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她?
两人之间的羁绊没断,只能说明允愉还在世,别的,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他想感应允愉在哪个方位,都不行。
按理来说,上次他濒临死亡,允愉闻声而来,可自从那次后,多少次他生死徘徊间,那根红线都纹丝不动。
要不是他还记得这一茬,他都要以为红线消失了。
“朝白在隐城待了九年,父亲见过他吗?”望辞突然问道。
望远山放下杯盏:“没有,都是舒家家主接待安排的,为父懒得理他,他倒是常来望家门前打听你的消息。”
“一开始的时候次数多,后边听说他沉迷美色,出门的次数都不多了。”
朝白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隐城的人都不怎么待见他,他偏偏就能待九年这么久。
舒浔知私底下给他使绊子,他都没有反抗过,逆来顺受的样子让他们更是看不起。
他赖在隐城的目的,人尽皆知。
无非就是允愉。
望远山紧紧盯着望辞的神色,他认为望辞会这样问,肯定不会是随便问问:“你不会是想对他出手吧?”
望辞嗤笑了一声,眉眼凉薄,声线冷淡:“蝼蚁罢了,只是父亲大概不知道,他是天道的人。”
说起天道,望辞眸中戾气横生,紫瞳乍现。
他出生至今,还不曾吃过这么大的亏,他与天道,不死不休。
“要是想让天道现身,只能从朝白身上下功夫,舒家主那种小打小闹,不足以让天道现身。”
“唯有将朝白置于死地,天道才会出来。”
说到最后一句时,望辞的戾气几乎漫遍整个望雨阁,天边涌起了一层又一层的乌云,要往院子上方聚拢。
可见望辞的恐怖。
望远山斟酌着望辞说的话,为以防万一,他还是劝说望辞:“还是等阿愉归来再一起商讨,这样胜算大。”
他为了让望辞不要冒险,他甚至放低自己的位置,带着点恳求,他叹息了一声:“为父,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不然你让你母亲怎么活?”
“你让允愉一个人怎么面对强横无比,只手遮天的天道?”
关键时刻,还是得搬出允愉。
望远山也不想,可他这个儿子,就没有在乎的人和事,所有的在乎妥协,都是允愉。
远处的乌云已经遮住了当空的太阳,还有闪电隐隐出动。
望辞身上的气息不稳,显然他不愿再等。
忽然间乌云散去,望辞颔首,他妥协了。
“我知道了,阿愉归来前,我会稳固实力,不轻举妄动的。”
说起允愉,望辞的眉眼倏地就温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