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允愉剪下最后一朵桃花,问:“这就够了?”
“够了,半日时间也酿不出那么多酒来。”
“这些桃花还要层层清洗,再取花蕊附近稚嫩的花瓣进行分类。”
“像这些长得特别好的,花蕊中还有点花蜜的,最佳。”
允愉伸手在篮子里翻了翻,两条眉毛耷拉下来:“啊?阿辞说的最佳,篮子里没几朵呢。”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允愉耳朵一动,下意识地顺着声源望去,脸上的笑意瞬间如春花绽放般无限扩大。
她娇声喊道:“哥哥!”
不多时,几道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等到几人走近了,允愉特意将最佳的桃花从篮子里拿出来,对着几人毫不客气吩咐道。
“哥哥们来的正好,这种花蕊中带花蜜的桃花,还请哥哥们帮忙采摘。”
说着,她举起手中的桃花示意给众人看,并再次强调:“一定要采这样的哦,其他普通的桃花篮子里已经有很多了。”
“哎哟,我们这才刚到,就被你指使上啦?”
允扶戏谑地说道,一边伸手接过允愉递过来的桃花。
只见他先是将桃花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一番,又凑上去轻轻嗅了嗅,那模样仿佛他自己也是个深谙酿酒之道的行家似的。
允愉见状不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四哥,你就算再怎么看,再怎么闻,以你的本事,也绝对酿不出像秋露白那般的美酒来。”
“四哥还是抓紧时间,快点采摘。”
“不然啊,这篮子里的桃花,可酿不出来我们允家这么多人的酒哦。”
此话一出,允扶干劲十足。
说什么话都对允扶不起作用,但你只要说不剪这个桃花,酒酿出来后没有他的份,他马上就能跟你急眼。
都不用允愉再给他篮子,他大手一挥,就让允行和允止跟他一起动起来:“二哥三哥,快快快!”
允寒他是不敢指使的,只能委屈两位亲亲兄长给他提篮子,选花,他来剪。
有人接替采摘桃花,允愉和望辞就从桃花海中出来,她拉上允寒到一旁的石桌坐下。
都说兄妹连心,允寒再怎么努力让自己不露出负面的情绪,都瞒不住允愉。
“哥哥哪里不痛快?”
“告诉阿愉,阿愉替哥哥你出气!”
允寒有些茫然:“恩?”
迎面一阵风吹来,他瞬间回神:“不是,哥哥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他伸手替允愉拿掉落在她发顶上的落叶:“接下来要做什么?祖父让我们都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为了显得自己转移话题不那么生硬,允寒还特意搬出允宵鸿。
果不其然,允愉一听,乐呵着说:“祖父原话肯定是让哥哥们过来玩的,才不会说让你们过来帮忙。”
有那么多小厮侍女,说实话,要是真不想自己动手,多的是人代劳。
恐怕允寒是说不出口过来玩这几个字眼,允愉想想都觉得好笑。
“我们这个年纪不就是爱玩嘛,哥哥也才大我们几岁,就别总是板着个脸,好吓人的。”
除了允愉不怕允寒,允止他们几个都怕的不行。
面对允宵鸿的时候他们几个尚且能插科打诨一下,可面对允寒,他们都是下意识战战兢兢的。
完全不敢在允寒面前造次。
“是是是,那我们接下来玩什么?”
允寒无奈一笑,指着篮子里的桃花问道。
反正他是说不过允愉的。
一物降一物嘛。
只见那小厮手脚麻利地端着三盆清水,稳稳当当地放置到了那张由石头雕琢而成的桌面上,而后便识趣地默默退到一旁。
允愉则将自己的目光缓缓投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望辞,眼神之中仿佛透露出一丝疑惑与期待。
望辞轻咳两声,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接着动作利落地将自己的衣袖向上翻折了两下,刚好露出一截白皙而结实的小臂。
白皙的手臂上隐隐有青筋跳动,看起来就充满魄力。
他将篮子里的桃花都放到一盆清水中:“先把桃花都泡一泡,去去灰尘。”
“然后将带花蜜的桃花都挑出来,放在一起,其余的桃花就把花蕊附近稚嫩的花瓣摘下来,放在一起。”
“还需要再打一盆清水来。”
望辞音落,允愉和允寒也把袖子折了两折,开始和他一起挑花摘花瓣。
要说这允愉啊,向来就是个活泼好动、难以久坐之人。
饶是她觉得十分有趣的酿酒,没挑多久,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便开始滴溜溜地转动起来。
只见她稍稍低下头去,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无声无息地偷笑起来。
似乎是心中的小九九得逞了一般,笑得格外欢快。
等到终于笑够了之后,允愉才勉强收敛住笑意,抿紧嘴唇,轻声喊道:“阿辞。”
望辞头都还未抬起,便恩了一声回应。
等他抬起头来时,允愉已经蓄谋已久,五指张开又合拢,将手上的水珠通通甩到望辞脸上。
那些水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直直地飞向望辞。
其中几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之上,瞬间化作两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悬挂其上。
允愉盯着望辞眼睫挂着的两滴晶莹的水珠,他轻轻一眨眼,那水珠就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她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了一声,真真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公子世无双。
还不等望辞和允寒开口说话,她自己却是噗哧一声笑开了。
“香不香?有没有桃花香?”
她笑嘻嘻地问,整个人洋溢着浓浓的愉悦气息,还不忘同样的动作对着允寒做一遍。
“怎么样,哥哥也是第一次这样被人弹水珠吧。”
她那得意的小表情把两人都弄得摇头失笑。
幸好允愉不是拿起盆直接泼,不然两人恐怕都笑不出来,直接成落汤鸡了。
“我可不是第一次,你小的时候,泼哥哥的次数难道还少吗。”
允寒用衣袖擦掉水珠,毫不在意地回道。
他都见怪不怪了,这点小水珠,比起允愉小的时候,抬起假山追着允扶他们几个砸的英勇事迹,可差的远了。
可见,允愉还是最喜欢他这位嫡亲兄长的。
想到此,允寒眼尾缀了点笑意。
他看向望辞,只见望辞一脸宠溺,那水珠最后落在他的衣襟处,晕了一小块儿。
望辞那目光,像是还期待着允愉再泼他一下一样,他又别开了目光。
没救了。
“嘻嘻,陈年旧事,哥哥还拿出来笑话我,不道德。”
允愉说完,把头扭向望辞这边,又问道:“阿辞肯定是第一次。”
她又肯定地补充道:“肯定没人敢泼阿辞,也没人舍得泼阿辞。”
她这话,完全是下意识说的:“但是我不一样,我敢。”
望辞瞧她傲娇的模样,轻笑出声:“阿愉自然是不一样的。”
允愉得寸进尺:“那是。”
允寒已经完全侧过身,一副没眼睛看的意思。
他就说,哪有人会不喜欢初雪公子?
不喜欢的都是没见过初雪公子的。
见过后还不喜欢的,那就是没有得到初雪公子偏爱的。
你看,允愉可不就啪啪打脸了吗。
一开始恨不得不要跟望辞扯上半点关系,结果和望辞一碰面,回来就开始一个劲说好看干净。
中途吧,又开始迷上了人家酿的酒,送的花。
这最后,可不就变成如今这般,将望辞据为己有的,嚣张跋扈的模样。
就怕别人不知道望辞是她的了。
若是此时此刻允晴在这里多说一句,允寒敢肯定,允愉绝对会一拳打飞她的。
允愉对自己的东西都有种莫名的偏执,不许别人碰,也不许别人说。
很明显,她已经把望辞,归纳成为她的。
望辞真是爱极了允愉这副霸道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在允愉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
最好再也离不开他。
“是不是觉得闷?”望辞问。
“有点,看来我是只喜欢喝酒,并不喜欢酿酒。”允愉有些不好意思道。
天地可鉴,她真的对此很感兴趣的,可为什么这花要洗这么多遍啊?!
洗的她眼前尽是一堆桃花的重影…
这时允扶又带着好几篮桃花走了过来,允愉瞬间想到了四个字:遥遥无期。
“懒。”
允寒慢悠悠吐出一个字,手里的动作还在继续。
“嘻嘻,哥哥们一起洗,我去给哥哥们还有阿辞端茶递点心。”
既然被看穿了,允愉索性就不洗了,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就亲自去拿点心了。
只是她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两个侍女搬着一张美人榻。
放下糕点后,她直接就躺榻上去了。
嘴里还念念有词:“春光无限好啊!”
几人看着她,嘴角都莫名抽了抽…
允扶看不过眼,直接问她:“阿愉,你这算不算偷懒?”
“不是你带阿辞来的吗?”
“怎么变成让阿辞带我们干活呢?”
允扶实在没想明白,祖父不是让他们来玩的吗?!
他怨气很大,也只是小声嘀咕:“这算什么嘛!”
可没想到被允愉听见,允愉抿了一口茶,一脸惋惜地说道:“算四哥你倒霉。”
摊上了我这样的妹妹。
说完她自己就笑出了声。
下一秒,除了允扶外,所有人的唇角都止不住上扬,随后一连串的笑声回荡在园中上空,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