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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瘟神难送东郊生恶 噩梦初醒顶阁重逢

    却说姚儿和奚勒疏相对良久,眉目之间饱含倾慕之意。

    这对多年游走于街巷间的奚勒疏来说可谓是看在眼里,美在心上。

    而姚儿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那股子激动甚至于亢奋。

    如此契合的郎君可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要是他是个习武之人就更完美了!

    于是姚儿缓缓露出了一丝微笑。

    “本宫念你难得有这份孝心,今日且饶你性命。”

    “多谢公主!”

    奚勒疏微微笑了笑。

    “不过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姚儿挑眉盯着奚勒疏说道。

    奚勒疏呆呆的看了看她,看来这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啊。

    “不知公主想如何惩罚在下呢?”

    “放心!本宫一向公平,只要你打得过这几个侍卫,本宫便放了你!”

    “可是”

    还没等奚勒疏说完,几个随从便挥着拳头打了过来,奚勒疏几次躲闪,可如此情形实在难以还手,一旦暴露了身份,那可是性命堪忧了。

    于是乎奚勒疏吃了侍卫几拳,捂着胸口露出痛苦之状,倒在了一旁。

    “罢了!”

    公主失望的喊道。

    “没想到你如羸弱,真是没趣儿。”

    “你且去吧”

    波图几人扶起奚勒疏,起身往附近的巷子走去。

    回头望望,离那燕春林已经有段距离了。

    “郎君,你为何不还手啊?”

    身旁的随从革术托皱眉问道。

    “这是在建康城!”

    “若是被她发现我等身份,大家都没命!快走!”

    奚勒疏瞪了一眼,挺身离去。

    “郎君且慢!”

    公主的一个随从追过来喊道。

    “郎君,公主说把这个送给你。”

    “哦?”

    “在下多谢公主。”

    奚勒疏接过包裹,里面是刚才自己在燕春林里挑选的胭脂。

    “多谢了。”

    “公主还问,郎君现居何处,回头差人送上跌打药来。”

    “额”

    奚勒疏赶紧朝四处瞧了瞧,只见秦淮河边有一处馆肆,于是转身朝他回道:“在下暂住“同福馆”。”

    “还请郎君好生养伤,小人这就回去禀告。”

    随从低头拱手而去。

    奚勒疏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迹,眯眼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不禁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来。

    东郊临川王府,六殿下屏气凝神,靠在凭几上不作声。

    婢女收拾好地上破碎的茶杯,而后慌忙退去。

    “殿下缘何如此啊?”

    玉漱从门外走过来说着,又上前给六殿下按着颈肩。

    “你过来了啊。”

    六殿下将头向后靠在玉漱的小腹间,一边又抚摸着她的手说道。

    “殿下日理万机,要当心身子啊!”

    “诶!还不是那个韦怀文!昔日里跟寡人争功不说,如今又要帮着萧辰那个小人!”

    “韦将军?”

    “难道他和萧辰是同党吗?”

    漱儿低头问道。

    “是不是同党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他已经在和寡人作对了,他若是萧辰同党倒不可怕,依我看,他倒是别有用心啊!”

    “除了萧辰还有谁?难道是七殿下?”

    “哦?你也这么想?”

    六殿下转身看着玉漱说道。

    玉漱听后抬起手,捏着衣袖。

    “小女就是这么一说,听闻七殿下一直和您针锋相对,况且朝中王、袁、谢、陆四大士族,殿下您已经掌控了其中两个,那谢氏一族早已衰败,不成气候,陆氏一族中又没有几个高官。韦将军乃是开国功臣,除了二位殿下之外,他还能和谁站在一边呢!”

    “恩,有道理!”

    六殿下说着,一边又拉着玉漱的手将她揽坐在了怀中。

    “若是按照你所说,事情就好办了!”

    “寡人亦不必为此劳神啊。”

    “不过那韦怀文背后如果另有其人,寡人就被动了”

    六殿下一时想不通韦怀文的路数,只是同漱儿亲昵了一会儿。

    “殿下,奚勒疏在前堂求见。”

    袁炳进门禀报道。

    “哼!这个瘟神!”

    漱儿端坐了过去,六殿下起身拂了拂衣袖。

    “告诉他,寡人稍后便去。”

    “是!”

    “寡人要去见见那瘟神,你在这等我片刻。”

    六殿下抚着玉漱的肩膀说道。

    “是。”

    玉漱低身行礼。

    前堂里,奚勒疏端坐在锦垫上,捧着一碗茶边吃边等着。

    “世子在街巷间可有收获啊?”

    六殿下迈进门槛微笑着问道。

    “给亲王请安。”

    奚勒疏低头拱手,稍作点头示意。

    “免礼免礼。”

    “哟,你这脸是怎么了?”

    六殿下抬眼看着奚勒疏,满心关怀的问道。

    “没想到建康城里,治安如此不堪,小王与几个恶人搏斗了一番,受了些皮外伤,亲王不必担忧。”

    “哎呀,都怪寡人没有照看好啊。”

    六殿下听后心里恨的咬牙切齿,心想那几个恶霸怎么不把你打死,免得留你在这碍眼。

    “我今日来此,特向亲王道别。”

    奚勒疏起身说道。

    “哦?世子要回去了?”

    转瞬间,六殿下的心里兴奋不已,开心得眉毛都翘到了后脑勺。

    “哎呀,竟如此仓促!寡人还没能与你多做些讨教呢!”

    “既如此,寡人这就差人,将世子送到广陵郡,进而北上回到洛阳。如此可好啊?”

    “多谢亲王好意,小王对建康城内风光意犹未尽,还需待上些时日,只是不忍在此劳烦亲王,故而,我已在城中另寻了住处,还请殿下见谅!”

    六殿下听后脸都黑了。

    这王八羔子是在玩弄老子啊!

    你到外边住就不麻烦我了?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于是六殿下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抖了抖衣袖。

    “也罢。”

    “不过如此一来,世子安危可要自行保障了!”

    “要不寡人派些侍卫,到院中守卫着可好?”

    奚勒疏心里早已经不耐烦了,要说你堂堂南国郡王,皇帝把你当成亲王看待,留我一个北国的世子在府中做什么?

    还不是担心事情败坏的时候,怕我把你供出去!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束缚了?

    老东西!道道还挺多,简直是痴心妄想。

    奚勒疏微微陪笑。

    “不必劳烦亲王,小王所居乃是闹市,想来不会有贼人作祟,日后如有所需,小王定会开口!”

    “哦哦,住在闹市也好,那寡人就不作挽留了。”

    “袁炳。”

    六殿下朝门口看了看。

    “小人在。”

    “去库上再拿些银钱给世子。”

    “是!”

    “如此,就多谢亲王了。”

    “哎,不必客气,世子要多多保重啊!”

    “亲王保重。”

    二人拱手示意。

    要说那同福馆乃是官家批准的营生,虽说不用官文就能入住,可是能在京都里经营馆肆的人也绝非普通老百姓,再不有点儿钱,再不有点背景。

    而馆肆所处之地,便是眼线遍布之所。

    在这一点上,奚勒疏当然有所考虑。

    他带着贴身侍从,住进了同福馆,又派波图带人去街巷里寻了一处老宅子买下,以备后用。

    要说为什么明知不妥还住进来?谁叫他那日在街巷间,对公主的侍从随手指到了这家店呢!

    那位公主既然有意,奚勒疏自己定不能做得无情之人!

    这日晌午,六殿下一边听着玉漱的小曲一边在榻上休憩。

    只见袁炳急匆匆过来。

    “殿下。”

    “何事啊?”

    六殿下抬手朝玉漱摆了摆示意。

    玉漱见状后抱起瑶琴起身离开。

    “殿下,那奚勒疏不见了。”

    “不见了?不是让你盯着他吗?”

    六殿下起身喝道。

    “小人按照殿下意思,吩咐过同福馆店家,可这几日奚勒疏并未离开房间,只有他那个侍从时而出入罢了。”

    “可谁知今日店家去房内查看时,奚勒疏等人皆不在房中,怕是跑了!”

    “废物!”

    “全都是废物!”

    “几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小人该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诶!”

    六殿下来回的在地上踱步,一时间失了方寸。

    “殿下,要不要告诉袁公去寻那奚勒疏?”

    “你是嫌知道此事之人还不够多吗?”

    “要多用些心思想一想!”

    袁炳听后低头不语。

    思索良久,六殿下才稍稍平静下来。

    “你去,让陆怀和冯源带人到城中寻找,一定要找到那几个索虏!”

    “是!”

    袁炳擦着汗,小跑了出去。

    要说奚勒疏跑到了哪里,还得从一封书信说起。

    自从住进同福馆以后,奚勒疏心中忐忑不安,但为了心中所等,也便坚持了数日。

    这日,公主的随从上门来寻,送上一包膏药和一封书信。

    信中所言大概如下:

    郎君伤势可否痊愈?姚儿心中颇为懊悔。

    欲当面赔罪,不知郎君意下何如。

    闻郎君所居馆肆乃是权贵之业,郎君经商不易,莫要被霸了钱财,现如今,唯有速速离去,另寻他出方为上策。

    盼复。

    奚勒疏读后喜不自胜,于是提笔便回了书信一封。

    大意如下:

    承蒙公主抬爱,某惶恐之至。

    明日黄昏,河边游船,饰红巾以待。

    某愿为牛马,以谢恩情。

    公主的随从接过回信,拱手而去。

    为避开耳目,奚勒疏等人于晚间便纵身跃出了同福馆外,而后飞檐而行,直奔城西的老宅去了。

    这日,陛下于中宫和丁贵嫔对弈,久不见陛下的丁贵嫔喜笑颜开。

    吩咐婢女准备些桂花糕、桂花酒侍候着。

    “陛下,这桂花糕、桂花酒乃是妾身亲自做得,您尝尝看。”

    “好啊。”

    皇帝试吃了一口桂花糕,香甜软糯,十分可口。

    “甚好!夫人手艺就要登峰造极了!”

    “陛下说笑了,来,再尝尝这酒。”

    丁夫人说完,便将桂花酒舀出半碗捧了过来。

    陛下端着金碗,低头轻嗅了一下。

    “嗯,甚是香甜啊!”

    说完,便一饮而尽。

    “您慢点儿。”

    陛下擦了擦嘴,微笑着抚了抚丁夫人的肩膀。

    “偌大后宫,当数这显阳宫最得朕心。”

    “陛下言重了。”

    “就要到中秋节了,妾身想着做些点心让大家都尝一尝。”

    “姚儿尚在宫中,今年中秋,也能圆满些了。”

    “还是夫人考虑周到啊!”

    “不过朕现在,还无甚心思啊。虽说水患已平,可七弟尚无回信送来,真是让人担忧啊!”

    陛下说完,起身望着窗外。

    “始兴王不是在静州帮衬着七殿下吗?怎么,他也不知道七殿下近况如何了?”

    丁贵嫔轻声问道。

    “前些日子他同周开逸上表,只说了灾情已被控制,百姓也都悉数迁移了,说什么一切安好,可是对七弟却只字未提,朕虽连续下旨询问,七弟却一直没有回音。”

    “这就奇怪了。始兴王和七殿下乃是同袍手足,两人又一同赈灾,怎么会不知道情况呢?难道此中另有隐情?”

    “哦?若依夫人所言,能有什么隐情呢?”

    丁贵嫔一时失礼,急忙掩了掩口鼻。

    “妾身也只是妄加猜测而已,后宫不问政事,还请陛下恕罪。”

    丁贵嫔低首致歉。

    “夫人不必顾虑,你且跟朕说说看。”

    “妾身是想,若是七殿下或是有其他人交代始兴王这么做,那么这其中定有隐情,七殿下一向光明磊落,对陛下亦是忠心耿耿,既然他迟迟未能回信,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了。”

    “难处?”

    “七弟为朕顶着半壁江山,无论是智谋还是地位皆在众臣之上,无非是平日里和六弟”

    “陛下,陛下!”

    忽见俞三福小步赶来。

    “怎么了?”

    “陛下,静州始兴王和周开逸送来密报。”

    俞三福说着,便将奏表呈了上来。

    皇帝打开书信看了下,顿时面色如土,进而眼前一黑,只听得“啊呀”一声,摊倒在了凭几之上

    “陛下?陛下!”

    “快,快传太医!”

    众人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将皇帝扶到了榻上。

    几个太医匆匆赶来,一番诊治后互相对视着点头。

    “怎么样?”

    丁夫人上前问道。

    “请娘娘放心,陛下乃是操劳过甚,加之一时急火攻心,歇息几日便没事了。”

    “那便好。”

    几人低头拱手而去。

    过了半晌的光景,陛下微微睁开眼,语气低沉。

    “快,着太医孙玄、徐羘去静州,一定要把七弟医好。”

    “是。”

    俞三福得令后转身退去。

    “扶朕起来。”

    “陛下,您身子虚弱,需要静养才行啊!”

    丁夫人满眼泪光的看着他说道。

    “去给朕熬些参汤来,再取一块鹿茸,那东西朕很受用。”

    “是。”

    几个小寺人应声后低头退去。

    “陛下。”

    “卫尉少卿伍有常求见。”

    一个小寺人跑过来禀告道。

    “伍有常?南苑有消息了?”

    “快,让他进来吧。”

    只见伍有常昂首挺胸走到大门前,扶着宝剑跪在垂帘的外侧。

    “启禀陛下,屠先生带话说顶阁有佳讯。”

    “佳讯?太好了!”

    “快扶朕扶朕过去看看。”

    陛下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丁夫人拗不过,只能差人用歩辇抬着皇帝去往南阁。

    要说伍有常这几日守在南阁门外,辛苦到没什么,就是不知道里面被守护的人是何方神圣。

    本想着找易琼去吃几碗酒解解闷儿,可是上边吩咐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于是也只能像个木头一般立在门口,同时也失去了外界的消息。

    直到今日传话,算起来足足过去半个多月了。

    众人扶着皇帝进了南阁,见屠老立在门口屈身行礼。

    “陛下面色不佳,还是静养为好。”

    屠老低头拱手说道。

    “先生真乃华佗在世也,朕听闻顶阁有佳讯,顿感神清气爽,身上也轻快了许多。”

    “陛下过奖了。”

    皇帝吩咐众人散去,只留伍有常搀扶着自己,由屠老引着,来到了顶阁。

    此时几个书童正在给萧辰穿素袍,萧辰双眼迷离,定睛看了看前面的几个人。

    伍有常见状后甚为惊愕,好在后背靠着墙壁算是支撑了一下。

    “陛下,七殿下他”

    萧辰看着三人低声说道。

    “你快快躺下歇息,朕已经知道了。”

    “今日始兴王和周侍郎有密信传来,说明了静州情况,朕已派了太医去往静州,给七弟医治。”

    “多谢陛下。”

    “难为你们了”

    “你要谢就谢屠先生吧。”

    陛下说着看了看一旁的屠老。

    “先生为了救你,可是颇费心血啊!”

    “陛下过誉了,萧郎君吉人自有天助,老朽只不过尽了人事而已!”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郎君还需静养,顶阁里惠风通畅,还请陛下再容些时日才行啊。”

    屠前辈轻声说道。

    “无妨,等萧郎痊愈了再回去也不迟。”

    “你既已苏醒,朕就放心了。”

    说完,五有常和屠前辈二人扶着皇帝缓缓走了出去。

    “怎么样,我就猜到父皇还是把你留在顶阁里。”

    嬛儿从一旁的书架后边背着手走出来说道。

    “公主殿下真是冰雪聪明啊!”

    “咳咳”

    “哎呀,好了好了,你不要说话了,安心躺着吧。”

    “这几天你一直在这陪着吗?”

    萧辰看了看嬛儿。

    “嗯也不算吧。”

    “因为屠伯伯说你就要醒了,让我不必再费神照看。”

    “那你跟我说说,屠前辈是怎么医治我的。”

    “就像”

    “像是杀猪宰羊一般。”

    “啊?”

    “反正差不多吧,就是把你脱光,然后泡在木桶里,然后就”

    “就什么?”

    “然后那几个书童就把你抬到榻上,在周围给你把着扇子,屠伯伯说那样可以通风排毒。”

    “那,你都全程参与了?”

    “对啊,不然我怎么知道!”

    “那这”

    “到底是那还是这,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

    萧辰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拉被子盖在了身上。

    “你现在很是虚弱,还静养才是。”

    嬛儿说完便走过来按了按萧辰身上的被子,而后又给他擦着脸上的汗珠。

    萧辰绷着脸不停的眨着眼睛,以掩饰心里的躁动。

    此时虽说身体虚弱,但随便猜猜也知道,这汗珠肯定是紧张导致的。

    “怎么,你昏睡之时可不是这样啊!”

    “哦!现在醒了,就这般避讳了啊?”

    嬛儿瞪着萧辰继续擦着。

    “这几日,让你费心了”

    “还好,你既然醒了,日后在报答也不迟啊。”

    “对了,你昏迷这几天,朝中发生了很多事情。”

    “是吗?你说说看呢,都是些什么事儿?”

    “据我所知,等你伤好了之后就要被问罪了。”

    “嗯”

    萧辰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不惊讶。

    “这个是自然,我会向陛下解释的。”

    “还自然呢!”

    “别院已经被封了。”

    “别院被封了?咳咳”

    萧辰急促的咳嗽了几声。

    “好了好了,你听我说就是了。”

    “躺好。”

    如此,嬛儿坐在榻边,一边给萧辰擦着汗,一边叙述着。

    正是:

    一朝相思泪,湿了彩纱裙。

    相顾长相依,执手不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