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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谁都不痛快

    把自己的几个发小送出门外,罗桐返回院内,与卢管家、师爷开始为晚上的村民推举做准备。

    有了之前木民村的经验,很多事,做起来便熟练许多。

    这边厢,“疯子”吴立群赶了过来,向林宗泽、许山海报告了与巡检作战的战果:

    此役,来犯巡检总人数为一百七十余人,战死四十九人(炸死十三人,包括马振),逃走二十余人,俘虏九十余人(含受伤四十余人),

    缴获刀、枪、木弓、箭矢、粮食一批,布甲两领,军资银三十五两,铜钱四十五贯、辎重马车四驾。

    国兴军战损,战死七人,重伤五人,轻伤二十六人。这些死伤,基本上都是新加入的人员,在面对着黄武带领的刀枪手,几番冲击之下所造成。

    听到己方的伤亡数字,林宗泽不禁喃喃自语:“要是能给我三个月时间练兵就好了。”

    确实,今天对上的巡检兵丁,充其量就是一些经过了训练的乡勇。国兴军做足了准备,结果呢?光是黄武带领的三四十个刀枪手,就造成了如此的伤亡。假设今天来的是正规的官军,林宗泽不敢想象后果会是什么?

    “老哥,不必忧心,经此一役,短时间内官府不可能再派人来犯,我们只要趁这个机会,多招一些人马,抓紧练兵,假以时日,官府又奈我何?”许山海轻声劝慰道。

    虽然他不清楚,当下朝廷如何调兵遣将,但是,在这个通讯基本靠马,行军基本靠走的年代,要调集一支军队,并非易事。

    “妖鬼审了几个俘虏,据说这次只来了两个巡检,难怪只有一百多人。我还以为官府会把四个巡检统统派来呢。”吴立峰没有林宗泽的忧虑,他只觉得,今天没杀过瘾。

    “两个巡检?”林宗泽追问了一句。

    “我只见到一个披甲之人,还有一个呢?”说起这个,林宗泽又想起了被一箭射倒的黄武,扭头看向许山海。

    “另一个姓马的巡检,被糯米的火药炸死了,据俘虏交待,他当时被崩到飞起,落地之后就没了性命。”当时的两声巨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印象深刻,只是没想到把一个巡检活活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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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渠黎镇

    离渠黎镇五里地的一个庄子,庄子不大,除了正中间被高墙围起来的一大片院子,旁边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一些木屋、草棚。一条能通行马车的大路,把庄子与镇上连接起来,骑马或是坐马车,不用一刻钟就能到镇上。

    从镇上到庄子的周围是一大片开阔、平坦的土地,这个时节,秧苗已经插下,嫩绿的秧苗还无法掩盖水面,一眼望过去,只有浅浅的一层淡绿。放眼望去,这一片上好的水田,少说都有三四千亩,这是马家三代世袭巡检,积攒下来巨额财产中的一部分。

    道路的尽头,正中间是刷成暗红色的广亮大门,门口的系马桩、下马石,一应俱全。

    这座大宅院是马振的家,他的父母、弟弟、妻儿,以及一些外戚,总共四十多口都住在宅子里。而庄子外的那些木屋、草棚,所住之人皆为马家的远房亲戚,投靠于此,相当于长工。

    占地五亩的宅院,没有像别的大户那般,建个几进几出,只是简单的分成了两个院子。前院偏大,有正厅、厢房、下房,各房之间,沿着围墙,还建有雨廊相连接。马家的外戚,基本居住于此。

    院子两旁,不但摆放有石桌石凳,还放着两列兵器架,上面架满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以彰显主人家的尚武家风。

    在前院的东边,用砖墙隔出了一个偏院,偏院里占地最大的就是马家的粮仓,马家几千亩地,每一年收上来租,最后都进到这里。偏院里除了粮仓之外,马厩、柴房、伙房也集中于此。

    后院虽说偏小一些,但是也占地两亩,住下马家十多口家眷,绰绰有余。

    “桂嫂,那个丫头吃东西了吗?”马陈氏端起碗正要吃饭,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扭头问身边的老女佣。

    “回老夫人,还是没有吃。”名为桂嫂的女佣答道。

    “你待会儿带上两个有力气的老妈子过去,给我灌!小小年纪这么倔,真当治不了她了?”两眼一瞪,马执良没好气的说。

    他是马振的父亲,新宁州上一任的巡检。由于行伍出身,虽然年逾六十,白须白发,但是,身体依旧硬朗,脾气也一如既往的蛮横。

    “你倒是敢说,你自己去灌啊!”几十年的夫妻,到老了马陈氏越发不给他面子。

    “振儿连夜把那个丫头送回来,还特意交代要好生盯着,等他回来就圆房。要是弄出点什么事,你自己去跟他说。”马陈氏不依不饶的一顿抢白。

    马执良年轻时,长年在外,有时候一年半载都不回家一趟,并且,还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风流债,马陈氏都忍了下来。

    除了往家中送银钱,马执良对家里的情况基本上不过问,更谈不上对孩子的教导。但是身为人父,还是有起码的舐犊之情,由于对孩子心怀愧疚,所以,他对三个儿子颇为宠溺,时间一长,造就了马振无法无天的性格。

    前几年,马执良上书“乞老归乡”,回到了家中才发现,原配马陈氏把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在家反倒活成了一个外人。

    “好好好,我不管,我倒要看看,饿死了那个小丫头,你怎么办?”两个都是惹不起的祖宗,马执良摇了摇头,端起碗吃饭。

    “桂嫂,等会儿你让金枝去送饭,让她跟那丫头套套近乎,好生劝劝。”金枝是家中的一个小丫鬟,年方十四,马陈氏觉得两个年纪相仿的丫头,或许能说得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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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弟,黄先生把账簿都看了,对四弟的营商之道赞口不绝,短短几年间,能把商号做到如此规模,属实不易!”此时的陈展青也换上了棉袍,大喇喇的坐在陈展云的书房中。

    “黄先生过誉了,小弟愚钝,不敢辜负父亲大人的期望,所以只能勤力而为,让三哥见笑了!”陈展云微微的欠了欠身子,以示谦卑。

    突然把自己叫过来,开口就是一阵夸赞,这让陈展云心中隐隐不安,眼前的这位,从来都不是好相与之人,好话的背后不知藏着什么祸心。

    “展云少爷太谦虚,不过有一笔账,小人不是很明白,可否请展云少爷解惑?”跟随陈展青过来的账房先生,言辞恭敬,但是言语间倒是不含糊。

    “十日前,商号有一批价值二百多两的货物,发运新宁州,但至今未见的回款,不知展云少爷可否记得?”账房先生随即在书案上摊开账簿,示意陈展云查看。

    “不用看,这个我记得,那是几个北方来的皮货老板,订的一批硝石之类的货物,在南宁筹办齐了,发运新宁州。”账房先生一说,陈展云便明白他所说何事。

    这批货是国兴军所需,由于货品繁杂,新宁州要么没有,要么数量太少,所以大部分的货物只能在南宁筹办,再运往新宁州。日前,因为急着赶回南宁,交货的事宜便交由钟叔,货款自然没有入到南宁这边的账上。

    “照四弟的说法,那笔款项尚在新宁州的分号?”陈展青的询问颇为玩味,在他的心中,陈展云的说辞,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陈展青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四弟,我既然奉父亲大人之命来到广西,那商号中事总要尽快知晓,新宁州既有分号,又尚有款项未收,我们弟兄何不前往新宁州一趟?”

    在陈展青的心中,你陈展云想要拖时间,我偏不给你机会,去到新宁州,如果拿不到那笔银两,陈展云就只能任由自己拿捏。

    “既然三哥不顾舟车劳顿,小弟岂敢不从?”说了半天,图穷匕见,陈展云终于明白了陈展青的意图,那就是以账目上的事入手,从中找出纰漏进而拿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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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和村

    罗桐叫了几个帮手,从邱家厅堂中,把中堂的条案抬了出去,为晚一点的推举做准备。

    四和村是个大村子,村中户数比木民村多了一倍有余,这么多人,肯定没办法全部挤到邱家的院中,所以,把门前的空地利用起来。

    另一边,李应全带人把三个大户家中,统统抄了一遍,除了粮仓里的粮食没办法拉走,值钱的细软全都装了箩筐,派人挑回木民村的文宅,稍后再做清点。

    太阳刚偏西,木民村那边就送来了饭食。由于巡检来犯,所有人只在天没亮时吃了一顿,直到四和村这边的局面稳定下来,伙房才把饭食送出来。

    一场算不上漂亮的胜仗,顺带还解决了四和村,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李应全更是通知女眷们,今天要把饭食的份量,做足做够。番薯、玉米饼子必须管饱,每个人再多加一份用芭蕉叶裹着的白米饭。

    随着日头偏西,下地耕作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回到村子,得知分田的消息,大多数村民的反应都是将信将疑。

    有一些性急的村民,要么胡乱的塞了点东西下肚,要么拿了几个生番薯,一路走一路啃,开始往邱家大院这边聚集。胆子大一些的村民,直接就在邱家大院外围观,胆子小一些的就离远一点,找几个关系亲近的凑在一起小声讨论。

    漫天红霞,倦鸟归林,村中几棵大树上挤满了归巢的燕子,叽叽喳喳的好生喧闹。随着更多村民的来到,邱家大院外也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院中,罗桐与那几个发小小声的说了几句,转身走进了厅堂。

    “林将军、小先生,外面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罗桐躬身说道。

    “既然人到齐了,那就走吧。”林宗泽一脸轻松的对许山海扬了扬头。

    “老弟,老规矩,你来讲,我给你压阵。”有上一次在木民村的经验,在林宗泽口中就变成了老规矩。

    大门口,蹲在地上的吴立峰和大驴兄弟,慢慢的吃着手里的番薯,时不时的抬眼看看周围。

    原本在门外负责警戒的十多个人,此刻由于村民们越聚越多,全都隐没在了人群中,只能看到明显高出众人一头的赵立群。

    待林宗泽、许山站定,罗桐开口说道:“各位乡邻,我是隔壁木民村的罗桐,罗老七,想必很多人都认识我,也有很多人不认识我。”

    “不过,认不认识我都不要紧,今天通知各位乡邻过来,是因为分田地的事。具体怎么分?有请林将军宣布!”说完,罗桐闪到了一边。

    把剩下的番薯和玉米饼子塞进嘴里,吴立峰站起身,摸了摸嘴,又轻轻的搓了搓手。

    忽然,吴立峰感觉到离自己不远处的人群,有轻微的骚动,隐约还传来大声呵斥的声音。

    吴立峰扭头朝大驴兄弟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慢慢的朝骚动的地方挤过去。

    “各位乡邻,今天把大家伙召集过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分田地!这些田地皆为村中大户所有,他们用劲各种手段,丧尽天良,侵占大量田地,一不耕田、二不种地,只会躺在你们身上吸血…………“许山海站在条案后,一条一条的控诉着大户的罪行。

    “你们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村里中之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外人指手画脚?”一个嗓音从人群中传出,言语间充满了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