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这账房的活儿不错，算是脑力劳动吧……只是你的伤怎么样了，要不要再休息几天！”
“好了，我得出去挣钱养家，这一大家四口人，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嗯嗯，去吧！”
正在喝茶的老道头也不抬，反正也不关他的事儿，干什么都行。
“哥，我也去，我也去当账房！”
“哈哈，你太小了，过几日，等我安顿好了，我找个书院，让你和芸娘去读书！”
“哥，我是道士，又不参加秋闱考试，读什么书？”
“没志气，要想修行好也得读书，而且要多读书！”
“嗯嗯，这句说得对，想当年老道我也是学富五车，风流倜傥的翩翩……”
没等他说完，三个孩子就集体向后转，随着梁总管走向垂花门了。
聂云飞工作了，一个非常敬业的小账房，早出晚归的。
芸娘几乎在白天没有见过哥哥了，偶尔中午回家陪他们吃饭，也是匆匆来去，一副很忙的样子！也看得出来聂云飞很喜欢这个工作，干得很投入。
每日大郎陪着芸娘去附近的街市上买回些蔬菜，芸娘下厨，大郎帮厨，小日子倒也悠然。
聂芸娘在东厢房的走廊里摆了一张小桌，一把小椅子，整日坐在小椅子上托腮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房的走廊下，罗老道也是一张桌一张躺椅，一壶茶水喝半天，老神在在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大郎咋咋呼呼在院里跑来跑去，上蹿下跳，三个人相安无事，倒也和谐！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六月，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
这日大家正吃着晚饭，聂云飞匆匆回家，他扛着一个包裹，顾不得吃饭就一头扎进西厢房里，点上蜡烛，在桌子上摊开包裹，原来是数十本的账簿，然后研磨好墨汁，用蝇头小楷开始工作。芸娘见哥哥没有去吃饭，就放开筷子来看个究竟。
见他趴在桌子上忙碌，聂芸娘就不声不响地站在背后，看了好一会，叹一口气，转身走向厨房，在灶间翻了半天，找出一根细小的没有烧尽的黑木炭，然后用刀削了削，又找了一条破布把细木炭小心地缠好，返回西厢房，见聂云飞头也不抬地紧张忙碌着，就不满地在桌上敲了敲，聂云飞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们先去吃，我忙完就去！”
“你起来，我教你个法子，不用这样一条条地把每日的进出全部罗列出来，你的法子太笨了！”
“别开玩笑，哥很忙，月底了，我得把账汇总了！乖啊，去吃饭，吃过了早点睡觉啊，节省蜡烛！”
“没开玩笑，你起来，我来！”
“切，不是我看不起你，哥哥我都学习好多天了，才略知皮毛，你居然大言不惭……你不知道，我当年跟着苏学士的时候，他老人家不仅仅诗、词、散文、书画等无一不精，而且与账务一行也十分地精通，我在他老人家身边也是学了不少……”
“起开！”
聂芸娘已经失去了耐心，一只手托着哥哥的手臂，硬生生把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来的聂云飞，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随即翻出一张白纸来，唰唰几笔，居然用那支细细的黑木炭在上面画出一个表格来，边画边在口中嘟囔着：
“左为借，右为贷，借为出，贷为入，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
“你说的什么，你懂财务？”
“你别打岔，我只说一遍，你要记住……把所有的零星记录分别归入借、贷两栏，用这种炭笔书写，这样字可以写得小一些，容量就会大一点……你这是在汇总5月的账簿吗……你可以把5月的账簿分成三个部分，就这样，你仔细看我画的表格……对，你看，我把它们分为上期余额、本期发生额、期末余额……然后每个栏再分成借方和贷方……纵栏就是你要记的零星账目……库存现银、应收账款、应付账款、你们有向银庄借贷现银吗……哦，有，好，那就再增加个短期借贷……最后一项就是合计了……好了，就按这个表格，把你的每一笔账单都归类到这个表格里，只要最后的合计中，借贷相等就是收支平衡……好了……你听懂没有？”
聂云飞完全懵了，他不知道妹妹说的能不能用，但好像很快捷，很简单明了！
“你也懂财务？”
“不懂，略知一二！”
“你怎么会这个！”
“听人说的，行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抓紧把5月的账目汇总出来了……来，你从月初第一笔开始读出来，我来记录……”
“好好好！”
聂云飞半信半疑地把账册归类，然后逐条读给聂芸娘听，聂芸娘则用那细细的黑炭笔在表格上相应的位置记录一个简单的符号……
“这个叫阿拉伯数字，用来计数十分的简便……”
大郎吃饱了，走进西厢房的时候，兄妹俩的工作基本结束了，然后聂芸娘把算盘推给聂云飞：
“我不会用算盘，你来，你把这些数累加！”
聂云飞依言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一栏栏地累加，然后聂芸娘再把累加的数填在合计一栏里，当聂芸娘记录完最后一个数据后，聂云飞愣了，这……这……神了，居然……居然借和贷真的等了！
“怎么样！妹妹厉害吧！”
聂芸娘颇有几分自得地笑起来！
“这下可以吃饭了吧！”
“厉害、厉害，妹妹怎么懂这么多！”
聂云飞激动地抱着妹妹，在她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兄妹俩兴奋地在房间里笑闹着。
“哥，你干吗，弄痛我了！”
“你们瞎高兴什么呢……什么事乐成这样？”
大郎一头雾水看着这两个傻乐的兄妹！
“你懂个屁！”
兄妹俩一致对外，吓得大郎一缩脖子。
“哈哈哈！”兄妹开心地笑着、跳着。
大郎也跟着莫名其妙地跟着笑起来！
聂芸娘的借贷记账法并没有引起聂云飞多大的震撼，只是感觉这个法子便捷明了罢了，能让他繁重的记账劳动大大减少而已。
真正能感觉到震撼的却是梁总管！
当聂云飞把那表格拿给梁总管的时候，账房出身的梁总管是个识货的人，他仅仅是瞄了几眼就愣了……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记账法啊，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