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问柳沉默了。
“能成就这个霸王契约的，其实是中间那几句话，可惜，当时没有人注意到，再说了，那也算是商家对官府的合理诉求，大家都没有觉得不正常。再说，两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们能有什么心机？更不要说坑人了，大家都是本着支持、帮扶的目的，痛快地用了印！”
“把最重要的内容放在最不起眼的位置，用明显的漏洞来吸引注意力……好算计啊！”
“是啊，我们赶快去吧，别让人家兄妹等久了！”
两人苦笑着下楼而去。
卖马市的家里，李问柳、梁掌柜与聂氏兄妹谈得十分融洽，晓风痛快地接受“只销售丰乐楼一家酒”的要求，李姐也爽快地同意每坛酒再让利三文，以支持“幼小的、发展中”的晓风快递。
四人把茶言欢，情深意切。
街面上，关于快递的纷争也落下帷幕，生活又步入了正常的轨道。
元丰三年的九月，到了学堂的开学季，卖马市聂家院子里的争吵，进行得如火如荼，原因是聂云飞给妹妹找好一家学堂，要送她和大郎去读书。
“我不去，要去你去！”
聂芸娘气呼呼地坐在廊下的凳子上。
“你一个女孩子，不喜欢做女红、不喜欢做家务，这都不与你计较，你还居然不读书，照这样下去，将来谁会娶你！”
“哼，我谁都不嫁，也不要别人来娶！”
聂芸娘走进自己的东厢房，甩手把门关上。
“你……你给我出来！”
聂云飞脸红脖子粗，用手指着紧闭的东厢门，“你敢顶嘴了！翅膀硬了！”聂云飞暴跳如雷。
“不出来，说不出来就不出来！”房内传出来一声娇怒。
正房走廊下的老道，看得津津有味，大郎看着暴怒的聂云飞，吓得呼吸都尽量不带声音。
“哥，你……别逼他了！”
“少废话，你也得去，你们俩的学费我都付过了，你以为汴梁南郊的燕山书院是那么好进的？”
“我去，我肯定去，芸娘她不想去读书……那就算了，行不行？哥……哥别生气了！”
“滚一边去！”
暴怒的聂云飞正找不到撒气的对象，立即把满腔的怒火转向了大郎，大郎吓得“噌”的一声，躲进了师傅的房间。
聂云飞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只好撂下一句狠话，“有能耐中午饭也别吃！”然后悻悻地转归自己的西厢房。
走廊里的老道意犹未尽，见三人散去，摸了摸自己的雪白的胡子，心里便有几分遗憾。
这就结束了？不过瘾啊！
真是的，这学堂到底去上不上啊？还没有说出来一个结果就结束了。
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的老道，只好坐回自己寂寞的椅子！
中午吃饭时，长长的餐桌上，坐着脸色铁青的聂云飞和无聊的老道，大郎扒着门框，探着头轻轻地问：
“哥，我可以进来吃饭吗！”
“不许吃饭！”
“我没说不去上学啊！”
“滚！”
聂云飞余怒未消，大郎只好撇撇嘴，转身离去。
老道早就瞄准了桌上的肉丝炒笋片，开动起来，大快朵颐。
他那弟子的死活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反正也不孝顺，饿死他算了。
第二天清早，终于熬不过肚子饥饿的聂芸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无精打采地说：
“哥，我饿了！”
“那你去不去上学？”声音冰冷。
“我去还不行吗？”
“嗯，这才对吗……快，李嫂，你快点把饭菜热一下。”
聂云飞心情大好，在餐桌上，看着妹妹吃得津津有味，突然说道：
“我想，咱们家要再添一口人了！”
“你想娶老婆？”老道随口问道。
“想什么呢，我是说，总得有人照顾你们俩去上学吧……这个人一定踏实、可靠！”
“哦哦。”聂芸娘无所谓地迎合着，以哥哥现在的财力，家里添一两个仆人，是没什么问题的。
“大少爷，我有个弟弟，叫李大功，人老实可靠，手脚也勤快，要不让他来试试？”
胖胖的李嫂抓住机会。
“也好，来试几天工吧！”
“哎，谢谢大少爷！”
李嫂是东京本地人，可靠勤快，很得这一家人的喜爱。
她推荐的人应该不错！
李嫂的弟弟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了聂家，聂云飞见他长得精精瘦瘦，倒也十分精神，30多岁年纪，薄薄的嘴唇，看起来也是能说会道的人。
聂云飞板着脸、背着手，拿出一副主人的姿态来，他自己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却有模有样地吩咐着李大功，叮嘱他带着弟弟妹妹去燕山书院要注意的事项。
李大功颇为机灵，看着聂芸娘恭敬地叫了一声“小娘子”，却不料芸娘只是皱眉，“不要叫我小娘子，太难听了！”
“小姐！”
“啊！”
芸娘花容失色，脸色大变，“不要叫我小姐，恶心死了！”
“这——”
这回轮到李大功蒙了，“公子”，“小姐”自古以来都对主家子弟的敬称啊！
“妓女才叫小姐呢！”
“啊……小姐，不是不是，妓女不叫小姐，我们东京都是称她们为清倌人……”
李大功第一次见家主就被人不喜欢，心里有点慌，急忙解释。
“大功，不要叫小姐，你跟着大家一样，叫芸娘大姐吧！”
李嫂立即制止了还想辩解的弟弟。
“好的好的，芸娘小姐！”
“你……”
聂芸娘气得无语了。
李大功是本地人，自然对东京十分的熟悉，在送大郎和芸娘去上学的路上，十分有眼力地接过大郎和芸娘手中的两个包裹，然后殷勤在前面引路。
因为是第一次去燕山书院，所以聂云飞也陪着他们一起去！
聂芸娘拉着长脸，一脚踢飞路边的石子，恶狠狠地道：
“御街一直南去，过州桥，那个曹婆婆的肉饼我还没有吃够……”。
“滚，没出息。”
“我一个女孩子，要多大的出息！”
”让大郎去读书就行了，我一个女孩子就不必了。”
”你……你，是我陪你去读书，好不好，你居然……”
大郎被芸娘气得无语了。
“切！”
芸娘狠狠地又是一脚飞起，一个倒霉的石子飞了出去。
一路走来，画风十分的怪异：一个衣着富贵美艳可人的小姑娘气哼哼在前面走，一个身着道袍的活泼小道士紧跟其后，后面是一个故作严肃的锦衣少年，再然后是一个点头哈腰的青年仆人！
聂云飞亲自给他们办了入学的手续，然后带着李大功退出学堂，嘱咐李大功在门外候着，等他们放学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