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同行的路并不算长。
阿白要去的地方是离小区不远的一个小公园，里面有健身器材，因此大早上的时候会有老人过来健身。除此之外早上也会有人来这边摆摊，卖一些小青菜什么的。
以前她会到这来——这里的蔬菜卖得比菜市场的还要便宜一些。
不过她今天不是来买菜的。
而是来弹曲子的。
不得不说，学艺术真的很适合装呗。都不必上场演奏，只需要你背着一个特别显眼的乐器行走在大街上，立马就能从人群里收获几个震惊的目光。比如狐白现在就被那群大爷大妈扫了好几眼。其实已经有人记得她了——据说是那谁的妹妹，家境估计不是很好。因此特别会砍价。
她穿的一身曲裾就很吸引人了，更何况她还怀抱了一把乐器。那琴瞧起来十分朴素，不像是专门的店里卖的，倒像是个半成品。
总之这都不太重要。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地在一众大爷大妈的视线里经过，眼见小公园里的环境还比较空旷，因此她就找到了一个还比较舒适的位置，是靠近小河岸边的一个树下。
狐白会的曲子其实不是很多。
毕竟她一共也没学多久。但高山流水她也还是会的，诗经里的小雅她也差不多会弹。总之这样凑合着弹一个星期是够了，要是后续真能做起来的话，她再慢慢学现代的曲。
那么现在有一个头疼的问题出现了……后世的乐谱，她能看得懂吗？
……
……
哎呀。
杨清上了公交车才突然想起来，她既然说街头卖艺的话，他好像忘了给她打印收款码了。她自己肯定也不懂这些。
罢了。等他回家之后再给她弄吧。第一天就先让她去试试情况，踩踩点。
今天杨清仍然是除开宗子正以外第一个到公司的人。其实游戏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忙得差不多了。宣传片杨清已经加班加点地剪了出来，在那些短视频网上刷一刷，也能刷到他们游戏的广告。预约礼也设了，现在就只等它九月份正式上线。然后看它的数据表现了。
嫡长女。
公司的事情虽然不多了，但杨清也不能闲着。眼瞧着游戏马上要上线了，正好他可以想一想下一部游戏的策划方案。
嫡长女的那个玩法是他赶时间随便敷衍出来的，毕竟受众面偏小，玩法也较为单一，就算它真的表现不错，也不能指望它长盛不衰。又或者嫡长女表现不好，那他也得赶紧出下一部游戏续上。到时候不管是宗子正要开他，或者是他跳槽，那他手上也能有点东西不是？
要不然他出一个射击游戏？
杨清在心里想着。
「吃了吗？」到中午的时候，把阿白给他装的饭盒带到微波炉里热一下，里面是香喷喷的鸡翅，他一边吃着，一边给阿白发消息过去。
虽然没能指望她秒回。
但出乎意料的，她回复得特别快：「正在吃。」
「吃的什么？」
「土豆粉。里面有小青菜，还打了两个鸡蛋。」
「自己做的吗？」
「嗯。」
比较无聊的谈话。
杨清又问：「卖艺怎么样？」
狐白：“……”
哈。
八月二十七。街头卖艺第一天，收入零。
早上她的琴音确实吸引来了一些人。即使她盘腿坐着的位置十分空旷，但等琴音响起来了之后，自然就有几个大爷大妈朝她的方向靠近。
这年头街头卖艺的也不是什么很稀有的事情了。某站音乐区的up主也有一堆线下演唱的人。更何况大家都爱热闹，于是见到这小公园里有人弹琴时也十分自然而然地围了上去。
对于街头卖艺这种事，大家好像是有一种约定成俗的习惯——基本没有靠她太近的人。他们听曲子，大概与她隔了差不多有三四米的距离。这也很好，免得影响她演奏。
但很快，第一个问题就产生了。
没怎么经历过社会毒打的阿白面皮还是有点薄的，她嚷不出听音乐要收费的话。似乎大家也都没有这个意识。然后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就这样僵持着，最后她决定给那群大爷大妈们免费弹了几曲。
当然也不算彻底免费。
毕竟她还收获了几个激情的鼓掌声。
可等新鲜感一过，外加中午的时候热气上来，陆陆续续有人散场，于是热闹也就看尽了。没了观众，况且弹了这么久她手指也弹痛了，于是等弹完最后一曲后，她也就告辞回家了。
创业第一天。
出师未捷，提桶跑路。
狐白回想了一下上午的经历，她想了想，然后给兄长回过去一条消息。
「你不要说伤人的话。」
她现在算是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可恶了。大概她当时对兄长问的那些问题，也跟他现在扎她心窝子的话差不多。
尽问那些不高兴的。
“……”杨清有点沉默。她这话为什么听着这么耳熟？
「怎么了？卖艺不顺利吗？」杨清又问。
然后狐白就给他把她上午遇到的困境都讲了一遍。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她面皮薄，不敢开口要钱。外加那群观众们也没有打赏的意识。她卖艺的第一天算是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这也很正常。
杨清在心里想。毕竟社会环境在这里，你听高兴了过意不去然后给人家钱人家说不准还会生气，觉得你是在羞辱她——你拿我当乞丐羞辱吗？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很难解决的事。
反正就嚷呗。杨清电视剧看得还是不少的，像那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这类的话，他还是信手拈来。
阿白面皮薄。
没事，他来喊。
他脸皮厚。
杨清想了想，继续问她：「你以后还想去试试吗？要是想的话，要不要等我下班回来跟你一块去那边？傍晚的时候那边会热闹一点。」
「成啊！」阿白应。
本来也没想着放弃，况且她这才第一天而已。创业哪有一蹴而就的事呢？
杨清晚上回来的时机正好。菜已经被阿白炒熟了，她正往餐桌上一盘盘地端菜。今天杨清没在门外面听到奇怪的声音，因此他到屋之后就掏钥匙直接开了门。
晚饭是一大盘的青椒肉丝和一盘土豆丝。土豆真是一种神奇的物种，土豆块好吃，土豆片好吃，土豆丝也好吃。不管是煎着吃炒着吃还是炸着吃，味道都十分不错。
狐白给杨清买的饭盒有两个。
这样的好处是能轮流着带去公司——他偶尔会有加班的情况，加班就意味着他回来的会很晚。如果只有一个饭盒的话，那就要等他从公司之后才能给他装第二天的饭。
稍微有点麻烦……
毕竟吃饭前给兄长装饭和吃饭后给兄长装饭，那可是两个意思。
现在是菜已经做好了。
狐白也端着两碗米饭放到餐桌。
接着她就把兄长的第二个饭盒拿出来，往里面装一大勺的米饭，再放点肉丝，最后打算等它放凉后再放进冰箱。
以防变质。
土豆的味道很重，杨清进门就闻到土豆的香味了。
“晚上好！”他到屋后就兴奋地跟狐白打招呼，然后过去洗了手准备开饭。
鉴于她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因此杨清就赶紧把餐桌上放着的两盘菜再给它挪了挪，使它们保持在同一水平直线。同时也在假装自己是出了很多力的样子。
狐白给杨清递筷子的时候就见到了这一幕。
她一愣，“阿兄在做什么？”
呃……
杨清闻言就抬起头来，面不改色地说：“我在伪装自己干了很多活。”
狐白：“……”
无话可说只能瞪他一眼，神金！
她身上的曲裾仍没有换下来，他回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可能她还是更习惯汉朝的装束吧。吃着饭呢，杨清又时不时地抬眼看她。
狐白颤了两下睫毛，她低着头，自顾自地开口问道：“做什么？”
杨清便说：“我在想你穿汉服真好看。”
狐白：“……”
没来得及给她脸红的时间，杨清很快又问道：“下午你在家做了什么？”
虽然她大概是找到了自己的事做，但杨清也不希望她为此而耽误了自己的学习。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用想，她前几天一颗心都扑在制作如霜身上，肯定也没怎么看书。时间转瞬即逝，她要是再不学习！哪一天……
算了。不提那个可怕的事情。
杨清在心里把那个念头抛开。与此同时，狐白也默默夹了一筷子土豆丝，不动声色地开口说道：“我在家里郁闷了一下午。”
那一个人要是郁闷的话，她会做什么来排解郁闷？愣愣地，杨清开口问：“是因为上午弹琴的事吗？”
“不。”狐白摇头，她果断说：“是因为队友太菜了。”
杨清：“……”
看样子她又打了一下午游戏。
杨清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他左瞧右瞧，最后低头看见了阿白放在抽屉里的作业本。他想了想，然后用这个本子在阿白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女孩子下意识闭上眼。
发觉没什么危险后又睁开。她快速说：“但是我还是有学习的！”
“比如？”
“比如我知道了类人的定义。”
“……”
哈哈。
杨清瞟她一眼，有些沉默地开口说道：“是有人拿这个词骂你了吧！”
女孩子就很震惊地开口：“那是骂吗？”
杨清：“……”
杨清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是游戏赛后被人说了这个词，要不然她能闲着没事地去搜索什么叫类人吗？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才是进步的第一大动力。自从接触了赛后这个东西，她真是进步飞速。再这样下去，他都不知道阿白要在网上学一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委婉的，杨清开始劝她。
“网上什么人都有，他们说的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再有下次的话，你可以直接退出赛后，这样他们就不能再对你说什么了。”
“还好……其实大部分都还是挺善良的。”有些人会教她一些游戏技巧，还有些人就比如她今天碰到的这个说她是类人的家伙……
这个词她听不太懂。
按理说是该把这个词记下来直接去搜索查定义的，但她又想着隔着一个屏幕谁也不会知道她是谁，索性她就直接开口问他了。
——「什么是类人？」
那人其实还挺善良的。
虽然他回了六个点，但最后还是告诉了她基本定义，把人类的发展起源给她讲了一遍。
“真没想到，我们竟然是猴子变来的。”狐白感叹。这话她如果放到汉朝去说的话，那阿父肯定会以为她是猴子附上身了。
杨清就开口说：“这点知识七上历史书就有。如果你想基本了解这个世界的话，看完这九年的课本也就明白了。”
奈何她一点都不喜欢看。
甚至他现在隐隐有一种怀疑，她做古琴，去弹古琴，该不会是为了逃避读书吧？
狐白：“……”
哦。
聊着聊着，到最后还是变成了劝学。女孩子不高兴地瞪着眼睛鼓他一眼，“兄长太扫兴了！”
杨清一愣。
接着他就愣愣地开口：“……我扫兴吗？”
真要说起来的话……好像是有点。
杨清自己以前在读书的时候也很讨厌爸妈不管他说个什么事都能扯到学习上来。养孩子好难呀。等轮到他自己的时候，不知不觉地还是变成了中国式家长。
“……”
“……”
……杨清抿了抿唇。
……他不说了。
赔罪似的，他拿筷子夹了一大筷子土豆丝放到阿白碗里。她土豆丝切的不错，根根分明。甚至连粗细的程度都差不多。
杨清非常僵硬地转移话题。
哈！
“你土豆丝切得真好！”
哦……
狐白低头看一眼，然后开口说：“是用那个刮丝器刮的。”
科技发展得真好。
就算是刀功一般，那也能下厨了！
杨清：“……”
成吧！虽然这是用刮丝器刨的，证明不了她优秀的刀功水准，但至少能证明一点。她能擅用工具。是一个正常人。
肯定下雨天她也能知道应该跑回家。
“我知道错了。”杨清叹口气，最终还是决定直接开口。然后又凑过去，往她脸上亲一口。
狐白心扑通一跳。
没想到兄长突然这么来一下，她一愣，反问道：“你错哪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