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已醒，只此青绿。
听杨清这样说话是很能让人怦然心动的，小萝莉面上虽然瞪了他一眼，但微微翘起的唇角还是暴露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讨厌鬼……
轻狂人……
冰淇淋很好吃，冰冰凉凉的非常适合现在的天气。当然茶园也不止是观景而已。杨清想了想，就侧头问她：“你想不想去体会一下摘茶叶？”
她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种菜吗？虽然摘茶叶跟种菜稍微有点区别，但说到底都属于一种类型，都是田园劳动。
她应该会喜欢吧？
呃……
小萝莉就微微一愣——她还没采过茶叶。因此这姑娘就抬起眼略有些期待地问道：“可以吗？”
“可以吧……”
杨清也说着，然后伸着头左右看了看。刚才在售票处的时候他看见那边的牌子上写了几个娱乐活动。有采茶制茶。还有茶艺表演。
不过后者太贵了。
一千块钱一场。当然一千块钱他也不是出不起，只不过有这个钱他不知道炫多少好吃的炫进了嘴里——看表演性价比太低，不考虑。但是前者只需要几十块钱，她如果喜欢的话倒是可以让她体验体验。
图一个新鲜感。
“我去找人问问。”看她有想去的意向，杨清说着就站起来。像这种两眼一抹黑的事就不让阿白自己去问了。
待他先去前方打探清楚。
“……等一下。”小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福至心灵，冷不丁地侧头问他：“采茶叶要钱吗？”
“……”这不是废话吗？现在这个社会干什么不要钱？
杨清虽然没吭声，但女孩子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说什么了。
狐白：“……”
这叫什么道理？她要花钱才能被允许付出劳动。顿了顿、女孩子继续问：“那摘的菜叶归谁？”
“……可能归他们吧。”杨清说。但这也是他猜的。毕竟摘个茶只需要五十块钱——他们面前的两杯毛尖都六十了。要是五十块钱就能把茶园里的茶叶无限带走的话，那这里未免也太良心了。
“我不去了。”狐白闷闷地说。
咦？
杨清就顿了一下，然后坐下来问她：“你真不去？”
“真不去。”狐白摇了摇头。她又不是个傻子。去采茶要花钱、要付出劳动、辛苦忙活一下午之后，到最后还什么都没有得到。
“……”
行吧。
杨清看狐白的样子也觉得她应该不是个傻子。反正他刚才是不准备去的。要是阿白真要去的话，估摸着他就打算坐在这里，一脸高兴地看戴草帽的小姑娘在茶园里劳动。
咦、怎么有一种庄园主的错觉？
茶叶被泡久了稍微有点苦。但还好，这味道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头顶是发白的日光。杨清想了一下，突然抛出来一个想法。
“我要是茶庄这里的负责人，我就联系这附近的中小学校。其一让他们学生徒步过来，这就算远足了。其二让他们自费体验采茶，一个人头八十。让他们体验一下农民伯伯的辛苦，让他们晓得什么叫忆苦思甜。最后赚来的钱和学校五五分。彼此都有了收入。双赢。”
“……”小萝莉不吭声，她皱着眉头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他。
杨清说完了。没理会阿白嫌弃的眼神，他照常问她：“我刚才说的你能听明白吗？”
一点点。
狐白盯着他道：“……我就听明白你要骗那些小孩子的钱。”
一个人头八十，这她还是听明白了的。还有所谓的五五分……
果然是无奸不商！
这话说的……杨清丝毫没有那种无奸不商的自觉。他叹口气很坦然地说：“干一行爱一行嘛。不奸商一点哪有我们的好日子？”
以前他玩游戏的时候骂那些游戏商家圈钱。现在成为了游戏商家主动去圈玩家的钱。
这都是业绩啊！
前些天网络上一首有关于敦煌的歌曲爆火，因此杨清就蹭了一个热度，加班加点的出了一套敦煌风格的皮肤。
主控站莲台，做一个飞天舞的造型。
比较圣洁。
杨清想了想，很快就从手机里调出那个皮肤的造型给阿白看：“你猜一猜，你觉得这个皮肤值多少钱？”
狐白没听懂。
她茫然道：“……什么皮肤？”
杨清：“……”
她打游戏的她竟然还不懂这个？沉默了一下，杨清就解释：“游戏里这些人物穿的衣服叫皮肤。就像你之前玩的那个……”
哦对。
她玩的医生。
杨清道：“就像你玩的那个医生、你要是给她买几件衣服，那她也有皮肤了。”
“……哦。”狐白应了一声，又低下头默默揪起兄长给她买的衣服。那这个算皮肤吗？
“你先猜、你猜这个多少钱？”杨清又把手机搁她跟前晃。
多少钱……
阿白开始思考……看这衣服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觉得这套皮肤很华丽很惊艳。但不管再怎么惊艳这毕竟只是虚拟的东西而已。
摸不着吃不了的。
要她买，她是绝对不可能花钱买的……但鉴于兄长问了，小姑娘眼睫颤了颤、还是试探性地猜了猜一下：“卖五十？”
最多也就是这样了吧？
嘿……
杨清听这话就把手机收了，他开口说：“这套衣服卖两百块钱。”
没有什么保底的说法。
一套衣服198，另外再加一点额外的游戏资源。当然也还可以做任务——如果每天的活跃度打满的话，那这套衣服大概180就可以拿下。
差不多也就是两百块钱。
“……你说什么？”小萝莉瞪大了眼睛，感觉手上的茶杯都要被自己捏碎了——谁两百块钱买这么一个玩意啊？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当然这套衣服确实很好看。但是有这个钱，难道你在现实生活中不能给自己添一点更好看的衣服吗？
“不要低估了有钱人的心里想法、”杨清摇摇头感叹。
这是他们公司的第一套198皮肤。氪金点总是需要慢慢往上抬的，总不能一下子就卖这么贵。这样玩家一下子就会跑完。因此这套皮肤出来的时候他内心也很忐忑。不清楚他们的策划是不是会被在被冲烂。
不过也还好。
杨清关注了一下网上的反馈——骂他们策划圈钱的确实也有。但这些也不太重要，只有销售额才最能说明一切。有钱赚就行了，被不痛不痒地骂几句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想了想说：“两百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不提那些有钱人，就单单论那些月薪三四千的人。可能有些人不喜欢吃不喜欢喝，平时就喜欢在游戏里面充点钱——这是消费理念不同。还有些人可能辛苦工作了一个月，平时对自己也很吝啬，只想着月底的时候往游戏里买个漂亮皮肤哄自己一下。”
有些人追求不一样。
杨清：“我是这样觉得的——既然都冲游戏了，也就不必谈什么值得与不值得。最后还是要图一个情绪价值与精神追求。”
就跟鲜花一样。
开不了就会枯萎的东西。
杨清无非也就是用几十块钱图她一时的开心罢了。自己的钱自己做主，只要当事人觉得值得，那别人就没有好说的。
当然了！
偷父母钱充游戏的小孩除外！
顿了一下、杨清又说：“当然我今天不是跟你讨论往游戏里花钱正不正常。我只想说，我多往玩家手里圈点钱、”
“……我们就能发大财？”女孩子突然往下接了杨清的话。她似乎懂了这里面的一点点的逻辑。钱肯定是不会消失的。它只会从一个地方被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
杨清看她一眼，然后纠正：“……老板就能发大财。”
狐白：“……”
……是吗？
狐白愣愣地看向他：“所以你打工到这么晚、都是给老板赚大钱？”
“呃……”杨清一顿，他想到了另外一个字：“佃农。你知道这个词吗？那些自己没有土地而依附豪强的农民吗？难道他们日夜忙碌是为了自己发大财吗？最终也只不过是富了豪强罢了！”
狐白：“……”
很快杨清又改口：“但我只是在跟你讲我们这个职场现状、只是单纯类比一下。你不要多想。我的老板是个好人来着，我不该那么说他——我的意思是，公司要是赚了大钱，老板如果发了大财。他既然有钱了、那我的工资肯定会提高的。”
说到底他这么努力也只是为了一点点增长的薪水罢了。
“……”
哦。
这么说她就记起来了。是那位以为兄长生病了过来给他们送水果和桃木剑的人。她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切。
从前她以为士为知己者死，但现在她不这样觉得了。
女孩子沉默了良久，她好似陷入了沉思。再过了很久之后，等杨清把手头的茶喝完，女孩子才开口十分艰难地问着：“……你老板可靠吗？他万一不给你涨呢？”
正如他教过她的。把身家性命托付到另外一人的身上非常幼稚……
“这没办法……”杨清就说、“这纯看老板的道德修养。他要是不给我涨，那我就只能拿着我的简历跳槽了。就是再另外换一个打工的地方。”
这就叫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当然我们也可以自主创业。这样公司赚的钱就全归我。但一来我们资金不多，二来创业不太稳定——要是公司倒闭，那我们就血本无归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这么多的试错成本。”
也不管阿白听不听得懂，总之她既然问了，那他就一股脑地全给她灌进去。
“就跟你们那时候一样，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的。要有名望、有人脉。”
狐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杨清想了一下，又宽慰她：“但是你放心，目前为止我在公司待的非常顺心，老板人也非常好。他也很器重我。按你们的话来说，他有明君之风。”
宗文帝。
“……”但狐白还有一个问题。女孩子纠结了许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问出来了：“阿兄觉得我如果现在转行去卖刚刚的那套皮肤……你觉得这现实吗？”
杨清：“……”
这可能稍微有点难度……
“……你会丹青吗？”杨清愣神问、“你如果会丹青的话就还有点机会。”
“那算了。”女孩子不期待了、原本她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也没想着真去做。不过她也是真没想到一个摸不着的东西竟然能卖两百块钱……
吓死宝宝了。
等阿白把她的茶喝完，杨清就催促她：“你快站起来！”
说罢他自己就先站了起来、然后双手做了一个向上挥手的动作。
“干什么？”女孩子抬头问、不太想动屁股：“我喜欢坐着。”
“……”喜欢坐着也得站起来。杨清顿了一下又说：“你先起来、我们俩现在去找个好地方拍照。”
来观景，不拍照就等于没来。
给她拍点照也挺好的——以后他在公司摸鱼的时候看见她呆呆傻傻的照片，就算是自己在上班也不会觉得有多辛苦了。
“……哦。”小萝莉听这话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杨摄影师上线。
两人找了个尽量人少的地方，这货举着手机在那边隔空摆弄阿白。镜头聚焦、但杨清还觉得不太满意。
于是手机再次放下，他又说：“你不要傻傻的站着，你摆个姿势嘛。”
“什么姿势？”小萝莉问这话的时候嘴角都还挂着一抹微笑。她都笑僵了——她觉得她在笑就已经是给接下来的出片最大的尊重了。
“……”
……什么姿势？杨清也不太清楚。他仔细想了想，最后对她说：“你比个剪刀手。”
怕她不理解剪刀手是什么含义，杨清还特意把手举起来了给她看，“就是像这样，摆个V。”
哦。
这个愚蠢的小孩还没学英语，她甚至不知道“v”是什么。但到底杨清给她演示了一下，狐白也有样学样。
咔咔咔。
杨摄影师一连拍了好几张。
拍完照片后，他就朝阿白走过去，把手机里存储的相片给她看：“你看、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
她哪样不好看？
女孩子在心里暗自想着。一边接过手机，再盯着照片里的自己，想了想她开口说：“我真可爱。”
虽然但是、她怎么能这么厚脸皮？
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