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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朱由校的快刀

    秦风得知刘晚舟弹劾他的事后,被气笑了。

    这狗屁的风闻奏事,有了这份造谣不用担责的特权,大明的言官实在是太横了,首辅算个屁,皇帝算个屁,他们上怼天,下怼地,中间怼空气,就没他们不敢怼的。

    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何况他们都是个中高手,最擅长捕风捉影,玩些似是而非的概念,让你想辩解都辩解不清楚。

    比如这次,秦风怎么辩解,让他也上一份奏疏说自己没假死过,没带迷香上刑部大堂过?

    这种事你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只会越抹越黑。

    可是不解释吧,有些人又当你默认了,心虚了,最终不死也能让你脱层皮。

    成叔为此就很苦恼,对秦风说道:“公子,此事还真不好办,我看还是得请邹公公和李娘娘在皇上面前给你说句话才行。”

    坐在门边的陆二忍不住大骂道:“他娘的,太气人了,老子去剁了这狗娘养的。”

    陆大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斥道:“你犯什么浑,这种事公子自有主张,用得着你瞎嚷嚷吗?”

    “老子这不是气不过吗?这些当官的,成天不干人事,就知道象疯狗一样乱咬人,你说朝廷养着这些疯狗有啥屁用?”

    “行了,行了,再嚷嚷到茅房嚷去,别在这影响公子想对策。”

    “没什么好想的。”秦风心里清楚,这种事你一旦去自证,那就跟《让子弹飞》里的六子一样,横直都是输了。“这种事,终究还是得发动民众的力量。”

    “公子的意思是”成叔略带顾虑道,“公子,操控民意毕竟是把双刃剑,向来为君主所不容,老奴以为,还是慎用为好。”

    “成叔之顾虑不无道理。”

    不过秦风并不完全认同成叔的想法,东林党这些年的声势之所以越来越大,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抢占了民间的舆论阵地,可见舆论的阵地你不去抢占,别人就一定会去抢占。

    “此事朝野本就议论纷纷,咱们只要因势利导就好。”

    成叔也只是提醒一下秦风,并没有强力反对。陆大陆二倒觉得这个办法好,上次稍试牛刀,就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公子,对付那些伪君子,就得用这一招才行,这叫什么来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走,去郑府。”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相信许多事情中包含着特别的寓意,天不下雨了,是上天在示警,地震了,是上天在示警,贯索星环中的星星多几颗了,是三法司有冤案了。甚至公鸡叫早了,地生毛了,乌鸦叫了,主将摔了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这次三司会审,右都御史和刑部侍郎两位主审官一出大堂,就摔成重伤,这种事闻所未闻,这肯定是上天在示警啊,必须是啊。

    城中百姓对这件事本就议论纷纷,随着秦风一方推波助澜,报应说很快甚嚣尘上,许多人都在传说是因为东林党企图利用三司会审陷害忠良,因此遭到了报应。

    此类言论在京城快速传播,结合先前东林党为了抢夺拥立之功,挟持皇长子,逼迫皇长子庶母血溅乾清宫的传言,东林党的名声更加是大损,街头巷尾,酒楼茶肆,唾骂声不绝于耳。

    在太白楼,有个姓方的读书人为东林党辩解了几句,竟激起众怒,被几十民众群殴,连门牙都被打断了。

    以至于东林党人人自危,走在街上每每担心招来无妄之灾。当初巡城御史左光斗被当街砸大粪的事,大家还记忆犹新呢。

    虽说此举对身体伤害性不大,但污辱性极强,作为一名官员,被百姓当街砸大粪,这名声基本就毁了。

    在朝堂方面,三党自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对东林党穷追猛打,御史田生金上疏弹劾杨东明、赵南星、阮大铖等人,说他们结党营私、为了打击异己,恶意捏造弑君说,扰乱朝堂,制造冤案,以至于先帝在天之灵亦不得安宁,故降下惩罚,对这种乱臣贼子,应立即革职查办,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御史莫文敬弹劾刘晚舟,说他国丧期间举乐、呷妓,还涉嫌为私通建奴的汪文言开脱。

    类似的弹劾奏疏一日之间多达几十份送入乾清宫,摆在了皇帝案头,看得朱由校头皮发麻,索性不看了。

    西暖阁里,朱由校专注地雕刻着他的檀木假山,魏进忠躬身侍候在一旁,突然,朱由校头也不抬地问道:“进忠,你说朕该怎么办?”

    魏进忠没想到皇帝突然有此一问,愣了愣才答道:“皇上,老奴愚昧,这等国之大事老奴实在不敢胡说。”

    “让你说你就说。”

    “这老奴遵旨。”魏进忠迟疑了一下,才谨慎说道,“皇上,老奴觉得,有些事皇上心里有杆秤就行,不能太较真,如果都要查个水落石出,一来没法查,二来朝堂只会更乱,争斗不休。当初王安私通建奴一案,先帝另僻蹊径,启用秦风来查,并限他三日结案,便是这个道理。”

    魏进忠的话让朱由校不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认真思索起来。

    还真是这个理,这种事如果不迅速了结,必定会引发各党互相攻讦,没完没了,整个朝堂因此乱成一锅粥,啥正事也别想干了。

    “对了,你与秦风奉先帝旨意查王安私通建奴一案,查得怎样了?”

    “回皇上,此案主要是由秦风负责,老奴只是辅助,具体情况,皇上还是召秦风入宫面询为妥。”

    朱由校没有立即表示,反而问道:“你随秦风查案,接触较多,你觉得秦风此人如何?”

    魏进忠再次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皇帝突然又问起秦风来,他只得答道:“回皇上,老奴虽与秦风一起查过案,但先帝不幸驾崩,案情也就暂时搁下了,老奴与秦风接触的时间实在也不多。”

    朱由校却不肯作罢,接着道:“说吧,你觉得秦风此人如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让朕听听。”

    “是,皇上。”

    于是魏进忠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向朱由校讲述。

    朱常洛生前曾召秦风入宫,命其负责查王安通敌案,那一次秦风给由朱校由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秦风年纪与他差不多,相貌堂堂不说,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秦风的气质,那种处变不惊,谈吐从容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一般,以至于他这些天都在有意无意模仿秦风那种神态,且感觉良好。

    听完魏进忠的讲述,朱由校未置一言,又拿起刻刀继续雕刻他的檀木假山,只见他在山石边加刻了一株古松,古松下再刻一人在垂钓,身后的石块稍加削平,刻上了一句诗。

    魏进忠默然侍立在旁,不敢作声,待看到朱由校下刻下那句诗时,不禁暗自惊讶,他虽识字不多,但拼凑起来,还是能猜到朱由校刻的诗正是他刚才念过的。

    朱由校刻完,又审视了一下,才满意地说道:“传朕旨意,召秦风入宫觐见。”

    “是,皇上。”

    秦风跟着传旨的小太监来到乾清宫时,奶娘客氏正在指挥宫人收拾碗筷,显然,朱由校刚用过午膳。

    “微臣秦风,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卿免礼,你随朕到御花园走走吧,朕想听听王安一案的详情。”

    “臣,遵旨。”

    魏进忠立即拿来一件大氅,给朱由校系上,秦风默默退到一旁,等朱由校先行,才随后跟上。

    秦风第一次进入神秘的御花园,心里颇有些失望,御花园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精美,甚至路过一座亭子时,发现角落处已经掉漆了。

    万历皇帝窝在宫里几十年,似乎并不怎么把这御花园放在心上,或者是用度紧张的缘故,除了张居正当政期间,万历朝的财政还是很吃紧的,万历皇帝虽然从矿税这些方面搞了不少钱,但在位期间搞了三大征,还有辽东战事频繁,每一样都花钱无数,这其中万历皇帝也不得不多次发内币助饷。

    “秦卿,王安一案查得如何了?”

    “回皇上,汪文言前两日已醒来,但因伤势过重,目前难以用刑,他只承认去万通酒楼确实是去见丘二虎,但不承认是受王安所遣,更不知丘二虎是建奴信使,只道丘二虎是慕名来投他的。”

    “慕名来投?此话怎讲?”

    “皇上,汪文言为人油滑,诡计多端,臣查到,他本是县吏,多年来利用职权大肆敛财,用于结交官员士绅,以及三流九教之人,即便是江洋大盗,只要找上门,他一样予以资助,出手颇为大方。”

    “听起来怎么象及时雨宋江一般?”

    “回皇上,据说汪文言在当地确实常被拿来与宋江相类比。因汪文言擅于钻营,原刑部郎中于玉立为图起复,给汪文言重金,命其入京奔走,汪文言先是捐了个监生,然后投到王安门下,成为王安心腹,然后与杨涟、左光斗、魏大忠等官员结交,过从甚密。”

    “如此说来,这汪文言确实擅于钻营。”

    “正是,所以臣以为,如此擅于钻营之人,他的话实难以采信,只是如今无法对其用刑,其余当事人又皆已丧命,王安也矢口否认私通建奴,一时很难判定真伪。不过臣找人鉴定过,自丘二虎身上搜出的秘信是真的,因此,虽然只有丘二虎一方的孤证,王安仍难以洗脱嫌疑。”

    “你可记得先帝命你三日结案的旨意?”

    “臣自不敢忘。”

    “对此,你有何想说?”

    “回皇上,臣妄自揣度先帝之意,以为先帝命臣三日结案,意在于尽快恢复朝堂平静,避免大臣们因此再起纷争。”

    朱由校忍不住叹道:“如今是该让这等纷争平息下来了。”

    “全凭皇上定夺。”该说的秦风都说了,他虽然不希望王安重回司礼监,但凡事过犹不及,如果他表现出太强的倾向性,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朱由校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如今辽东最让人头疼,先帝登基后先后发内币两百万两助辽饷,可如今局势却乃岌岌可危,关于辽东局势,你有何见解,说来朕听听。”

    秦风略有些惊讶,随即道:“此乃国之大事,臣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见识浅薄,不敢妄自置喙。”

    “说吧,就当陪朕聊聊天,就算说错了,朕亦恕你无罪。”

    “谢皇上隆恩,那微臣就斗胆妄言了。”

    “嗯。”

    “臣以为,我大明真正的隐患不在辽东。”

    朱由校大讶,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稳重,脱口追问道:“那在何处?”

    “财政。”

    “财政?”

    “正是,在臣看来,大到一国,小到一家,一切皆以财政为基础,一旦财政枯竭,兵无粮饷,民无赈济,皆成乱源。以我大明之体量,若能解决内忧,便无惧于外患。皇上,这只是小人一己愚见,说得不对,还望皇上见谅。”

    朱由校还想再问,却有宦官来报,三位内阁大学士在宫门外请求觐见。朱由校只得匆匆结束了这次交谈。

    朱由校回到乾清宫,见过方从哲等三位内阁大学士之后,迅速下旨给红丸案定性,罢去三司会审,相关人等,崔文升发遣南京,李可灼遣戍,刘晚舟外放新城县令。

    另外,王安私通建奴一事,因只有孤证,不予以采信。但考虑到王安年老多病,免去其司礼监秉笔太监职务,调往清闲的钟鼓司养老。

    正当秦风以为自己没事时,结果很快传来圣命,罢去他的锦衣卫千户一职。对此,秦风还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刚刚在御花园还谈得好好的,这变化来得也太突然了。

    锦衣卫中其他人也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前几日骆思恭被叫进宫,有传言说新皇对他很不满意,主要是自万历皇帝驾崩后,骆思恭和东林党走得太近,以至几次变故中,宫禁形同虚设。骆思恭被换掉只怕是迟早的事。

    作为李选侍的表亲,大家一度猜测很可能是由秦风来接替骆思恭的位置,为此,连北镇抚使张裕威等人都曾向秦风示好过。

    谁也没想到,在红丸案已作定性之后,秦风竟然还被夺去了千户一职,又没有新的官职任命下来,秦风等于是被削职为民了。

    成叔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很是不安,匆匆找秦风问道:“公子,这究竟是受李寺丞牵连,还是因刘晚舟的弹劾,导致皇帝要罢去你的官职?”

    秦风摇了摇头,自嘲地说道:“算了,懒得管他什么原因了,正所谓无官一身轻,这锦衣卫千户本来我就不甚喜欢,当初不过是为了应对东厂追拿,才接受这个官职,如今事情已了,罢了就罢了。”

    秦风说得轻松,其他人却不这么想,郑养性第一个找上门来,秦风刚把他迎进大门,他便惊疑不定地追问道:“秦老弟,究竟出了何事,皇上为何要罢去你千户一职?莫非是李娘娘出事了?”

    如果秦风的去职,是皇帝清算李选侍的信号,以李选侍与郑皇贵妃的关系,郑家恐怕很难逃得了干系,因此郑养性比秦风紧张多了。

    秦风如实道:“郑都督,我如今已去职,已没法联系到宫里,宫里的情况只怕还得郑都督去打听。”

    “秦老弟真不清楚?”

    “郑都督,这样的事我有必要瞒你吗?”

    “啊,为兄并非怀疑秦老弟,只是觉得秦老弟看事情一向看得透彻,此事因由你当能想通透才是。”

    “郑都督过奖了,说实话,此事我也很意外,皇上少年心性,不按常理出牌,一时还真不好猜度。”

    “既然如此,那为兄先去打听打听。”

    郑养性可谓是来匆匆,去也匆匆,抱拳一礼便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