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霍云岐十分平静的看着杜如明，声音淡漠无比。
杜如明冷笑一声，“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他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吓得冯大军差点一个咕噜把陆明丢出五米外了。
正当所有人都在疑惑的时候，杜如明丢掉手里的大刀仰天长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想我汉城，乃天顺第一关，挡蛮夷数千年。”
“若没有汉城，没有汉城老百姓，天顺早就亡了！”
“可如今呢？一场干旱，就让汉城民不聊生！”
“天干地裂，饿殍遍地，朝廷放弃了我们！”
“帝王放弃了我们！”
“那些自诩高洁的名人志士也抛弃了我们！”
说着说着，杜如明眼角划过泪水，他瞪着血红的眼眸，看着霍云岐，嘴角扯起一股诡异的弧度。
“霍将军，你别忘了，我就是从朝廷回来的人，我才不信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意支援汉城！”
“而你，霍将军，你明明知道到底是谁在拯救汉城，拯救天顺，可你却要把这份恩情给朝廷、给官员、给那些冷眼旁观的名人志士！”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
“还是说你还不够绝望？”
这话说完，杜如明一脸讥讽的看着霍云岐，一抬手，陆府里面走出来一个面色红润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布包。
他快步走到杜如明旁边缓缓打开布包。
霍云岐等人眼神何等凌厉，再看见那布包里的东西的一刹那，顿时瞪大双眼。
“奏折？”霍云岐皱眉，语气有些不定，看向杜如明的眼神多了几丝探究。
“霍云岐，你对这个东西再熟悉不过了，那我今天就再让你！让霍家军！让汉城的百姓再看看这个东西，对他们再熟悉一点！”
杜如明这一次弄的动静太大了，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汉城的百姓都已经聚集了起来。
霍云岐虽然早就在人群聚集的时候就让人去霍家军带人过来，但现在还是有些着急。
他最怕杜如明说些惊天的事情，让百姓躁动，若是出现打斗······
好不容易恢复的秩序和生机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愚臣敬伟大的敬顺皇帝陛下，南方干旱持续，天干地裂，百姓流连失所，恳请陛下削减汉城粮草费用，对南方进行支援。”
“敬顺皇帝印，允。”
“臣敬陛下，靖州水患频发，致堤坝垮塌无数，水漫金山不过数日，恳请陛下下令支援。”
“敬顺皇帝印，允，霍家军费用中匀。”
“愚臣敬陛下，岭西出现蝗灾，百姓粮食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无数人无家可归，灾情严重，恳请陛下下令支援！”
“敬顺皇帝印，允，汉城官税增加！”
······
杜如明站在火把之下，拿着一封又一封的奏折高声朗读，读完以后还不忘翻过来给周围的人看一看。
看着那枚龙飞凤舞的帝印，霍云岐没有开口说话，任由这人继续诵读。
直到五十封奏折全部读完，这片区域也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声音。
霍云岐捏着手里的长剑，一脸肃穆，“杜夫子，你今日如此一遭，恐怕不是为了给我们念这一遍奏折吧？”
他现如今也就只能维持表面的镇定了，内心其实怒火翻涌。
整整五十封奏折，有二十三封是官员主动要求从汉城费用中调度，剩下的全是敬顺皇帝亲自下达的命令。
他作为朝廷中人，对那皇帝大印再熟悉不过，远远一看，他就知道假不了。
只是他没想到，没想到如今的朝廷已经恶心到了这个地步，新帝昏聩到了这个地步。
“皇帝昏庸，臣子迂腐，天要亡我天顺啊！”
“看看！看看这些奏折，他们此刻正在嘲笑你，霍云岐！”
“嘲笑你弱小、无能！弱小到每个人都可以咬一口，无能到自己的兄弟家门被劫持，却只能咬着牙忍受！”
“别的地方天灾人祸，饿殍遍地，那汉城就不是了吗？”
“我们就活该在这里苦苦挣扎吗？”
杜如明说完以后，十分疯魔的抬手，一个瘦弱的老太太和一个小男孩就被拖出来。
“霍将军，还记得他们吧？”
霍云岐早就注意到了杜如明已经疯魔的神色，他厉声大喊，浑身肃杀之气不再收敛，“杜如明！你敢！”
“我有何不敢！霍云岐，我承认你是天生将才，可是你还是不够狠，你太善良了，你这样下去，汉城哪怕有天人相助也没有办法渡过难关！”
“我要让你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配拥有选择权，只有强者才能决定一切！”
说完，杜如明接过来手下递过来的长刀，然后对着跪坐在他旁边哭喊不止的一老一小狠狠砍下。
千钧一发之际，霍云岐甩出自己的长剑，然后迅速抽出冯大军的大刀猛然蓄力跳跃，身影如同鬼魅跟上长剑，等长剑打偏杜如明的刀的时候，霍云岐手里的刀也架在了他脖子上，“杜如明，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霍云岐虽然和杜如明并不熟悉，哪怕这个人回到汉城建设松柏书院这么多年，他们俩也就是在太守府有过几次点头之交。
但是在他的心里，总是对这人带着些许敬佩的，都已经成为状元郎了，还愿意回到家乡开设学院教书育人，足以见得此人心智不一般，志向高洁。
可偏偏，这个人在这种时候，把刀口挥向了弱小。
还是自己的乡亲。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杜如明仗着霍云岐不忍心杀掉他，抬起手直接握住了架在脖子上的长剑。
鲜血滴落，他的神情没有半分痛苦，反而眸中带着些许解脱。
“我杜如明这辈子敬佩的人屈指可数，霍家是一个，你是一个，我敬佩你，也敬佩霍家！”
“只可惜你我生不逢时，恰恰好处于天顺即将灭亡的时候，若是我们生在海晏河清的年代，你我可能成为知己好友，在各自的领域独霸一方。”
“谁说天顺要灭亡了！”霍云岐眉宇间带着浓厚的肃杀之气，对杜如明的话十分不赞同。
杜如明撤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是，你有天人相助，汉城也快要脱离危机，可是你想过以后了吗？”
“汉城有粮食有军队，会不会遭遇朝廷的忌惮，他国的围剿？”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直接打在了霍云岐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