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着雪，沿着河岸前行，心中满是疑惑和不安。星儿为何如此执着于死亡？为何每次都能从死神手中逃脱？这一切的背后，是否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终于，我到了韬莱河，骑了一匹快马竟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到。
摘下斗篷，我望着沉静的韬莱河河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想着什么。
我应该是为了验证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猜测吧！
湖水波光粼粼，一黑一白两粒棋子落入棋盘背后的真相。
韬莱河畔，一片寂静，只有寒风呼啸，卷起层层雪花，在空中飞舞。我望着宽阔的河面，却什么都没看到。
我深吸了口气，平静开口：“你究竟是谁？何方神圣？胆敢阻拦人间生死？”
“不回答，是耻于见我，还是你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蒲草呼啦啦地响动，回应我的只有猎猎风声。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你不明白吗？你怎么有这样的胆子和阎王爷抢人口？”
若是21世纪的我，绝绝对对不相信鬼神的无稽之谈，可我经历了自己变成一口锅，经历了自己变成男人，男宠，还有什么怨海因果海，深知星儿次次脱难绝不是什么科学能讲通的。
寒风吹动我的大氅，顺着我的大氅吹了进来，冷极了。
或许是我太冷了，又或许我气急了，说话间，我牙齿都在哆嗦。
“说啊，你到底是谁？你别以为你不出现我就以为你不存在！你到底是谁？！”
河水汤汤，无人应我。
我怒极了，报复性地搬起芦苇丛中的巨大石块扔入水中。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仿佛是我内心的愤怒与不甘在河面上激荡开来。
然而，无论我如何呼唤，如何质问，那深邃的河水始终保持着沉默，仿佛它从未承载过任何秘密。
可我就是知道，这里，还有一个灵魂存在。
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凝视着我。
“你当真以为你一辈子不出来？你觉得我认不出来你是吗？”
我颓然地坐在河边，望着河水发呆。心中的疑惑如同这河面上的雾气，越聚越浓，却始终无法找到答案。
不想被认出，可见“他”认识我，除了那人，还有谁？
就在我即将放弃之际，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从河面上升起，照亮了整个河岸。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只见一条巨大的金色锦鲤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重新落入水中。
这锦鲤的体型之大，超乎我的想象，它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镶嵌着无数的宝石。
他还是现身了。
锦鲤轻握在水面上，凸起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就好像是在说，我来了，你能怎么样！
我站起身，盯着他，冷冷地道：“你是棠樾，对吗？”
他并未回答，只是静静地躺在水面上，那双凸起的鱼眼似乎带着几分深沉的哀愁。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虽与你无深厚感情，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
“棠樾，你一直都深爱着星儿，是吗？”
“答应与我订婚，也是希望能常常见到星儿吧？甚至，你还能做到爱屋及乌地对我好？”
“你见星儿为了周翊寻死，又听闻周翊可能已经叛逃，所以主动揽下押送粮草的差事。你迫不及待地，想去边境看一看周翊是不是真的还活着，若是他真的活着，你想告诉星儿，周翊不值得她这般是吗？”
真是太可笑了，堂堂御史，为了爱情自降身份去押粮草！
他难道忘了，他是一个文官！骑马也只是花样子的文官！
手不能提四斤铁，却要为了爱情去找心上人的心上人！
这个世界，是他们都癫了，还是我太冷血了？！
“然而，你没想到自己会遭遇水匪，会丧命于此。你心中充满了对星儿的愧疚和不舍，所以你化作了锦鲤，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希望她能够走出阴霾，重新找回生活的勇气，我说得没错吧？”
锦鲤在水面上轻轻地翻动着身体，似乎在回应我的话语。
或者说，他真的是棠樾。
“那我呢，棠樾？还有，你的母亲呢？还有……大梁呢？”
我并不是今日才想明白的。
要在星儿第一次寻死，那一黑一白两颗棋子同时落入棋盘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了一切。
听说过舔狗，第一次听说还有舔鱼。做到棠樾这份上，我都佩服了。
你想怎么死，那我就变成什么来救你。
呵呵！
正所谓镜中花，水中月，我所拥有的一样也握不住，我所在乎的，又似乎也无需太在乎。
他们好似都爱我，又好似都不爱我。
我与现在的一切，好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事实，真相，爱情和亲情，都是朦朦胧胧的，不真切。
或许，这才是狗君真正想让我看到的，作为一个旁观者，认真地看着这一切。
“棠樾，放手吧。”
“死九次，每一次都切肤之痛，她一次又一次地下定决心还是死不了，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那锦鲤一个打挺，卷起层层浪花，溅了我一身的水。
他生气，气我点破了他。
这就是旁观者清，我像是看舞台剧一样冷眼旁观这一切，站在观众视角，将棠樾这一角色看得透彻。
他面上温和有礼，实则偏激固执，如今他不再做人，又被我全部戳破，这才无能狂怒。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擦干脸上的水渍。深吸了口气，道：“活人做活人的事儿，死人去投死人的胎。你再生气又有什么用？她爱的人不是你，你拿什么唤醒她？棠樾，你早些入轮回吧。”
“还有，世人不明白，如今我来见你，也是要告诉你，你做人也罢，做鬼也好，我二人婚约不再作数！我赵忘忧不止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宁可不嫁人，也不会担着正妻的名字眼睁睁看着丈夫心里装着别的女人！”
锦鲤在水面翻腾，金色的光芒逐渐黯淡，仿佛它也在犹豫，也在挣扎。我转身欲走，却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水声，那锦鲤缓缓游向岸边，最后停在了我脚下的水边。
我低头看它，那双凸起的鱼眼似乎透露出一丝不舍和无奈。我轻声说：“你放心，周翊，我去找。”
“天涯海角，我去找。他若是果真负了国家，负了星儿，我杀了他。若是没有，一切全凭星儿，她再想寻死，你也不许拦着。”
锦鲤还是一双圆圆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我见他不动，只能放出狠话。
“待我归来，若是你还在这里，我定会想方设法送你去地狱，我说到做到！”
那锦鲤似乎听懂了我的话，金色的光芒再次闪烁，然后它缓缓沉入水中，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站在河边，久久地凝望着水面，直到金色的光芒彻底消失，直到寒风再次卷起雪花，打在我的脸上。
我抬头望向天空，漫天飞舞的雪花如同我心中的思绪，纷乱迷茫。
我深吸了口气，将斗篷重新披上，头也不回地回身，咬了咬牙，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先去将军府。
……
到将军府，却被一直照顾星儿的婆子挡在门外，客气道：“二小姐，少夫人才着了风，还没有醒呢，身体不适，若是好些了，自然会见二小姐。”
我冷笑一声，道：“是身体不适，还是心里不适？”
婆子面色尴尬，说不出话来。
“还是说，她不想见我？”
“二……二小姐……”
婆子从未见过我这般神色，她见我时，我合该是温和的，有礼的，从不失了世家贵女的风度。
不见我？？？
她凭什么不见我？就因为当年我不曾选周俊辰做老公，没能让她如愿以偿地和周翊双宿双飞吗？
可是……是周翊舍弃她的，是周氏一定要赵家儿女嫁到周家的，是周俊辰宁做绿毛龟也要娶她的，与我又有何干？
她宁可恨我，也不愿意去为自己的命搏一搏，还是有了周俊辰的骨肉，又闻周翊死了以后自私地寻死？
一如方才在韬莱河边，我来来回回踱步，最后越想越气。
我扬声道：“赵星儿！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听好了！你不是想死吗？尽管去！障碍我都给你扫平了，如今还有谁能一次次地救你？可我赵忘忧要去边境了！”
婆子一脸的“使不得”的神色，伸手想要来抓我，又碍于我二小姐的身份不敢造次。
“你尽管去死，边境的真相便长埋地下，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我去边境找他，若他没死，我推你去死！”
我佯装要走，身后的门“啪”的一声，开了。
赵星儿苍白着脸，扶着门框，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她看着我，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