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虎“唰”地站起身，只是药力已经生效，他重又跌回椅子上。
“大哥！”
于青想要去搀扶陈虎，却也软了下来。
二人看看酒杯，看看我，又看看酒杯。
“毒……有毒……”
陈虎掐着太阳穴，恶狠狠地瞪着我，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给我们吃的什么？！说！”
他说话咬牙切齿的，只是毒性使得他没有力气，咬牙也咬不紧，听着很奇怪。
我轻轻一笑，展开折扇轻摇，月色透过窗棂洒在我的脸上，映照着我的身影十分单薄。
“吃的什么，这话该是我问你们吧？！你们在我酒里加了什么？”
两兄弟神色先是一惊，后又归于平静。
陈虎闷声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我轻轻一笑，折扇轻合，指向桌上的酒杯，淡淡道：“酒香虽浓，却掩不住那一丝异样的气味。你们的手法虽高，但在这等雅致的酒肆里，还是露出了马脚。再者，我古月虽不才，却也非寻常之辈，岂能轻易被你们所惑？”
“两位兄台，这是醉梦散吧？”
我踱步到他们二人，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没想到软成一团的男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醉梦散并不高明，内配曼陀罗，生草乌，香白芷，当归，押不芦，酸杏仁。本用于战场上有外伤的士兵，然而量大时便能令人昏迷了。
他二人进城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一路跟着他们去了三家药铺才凑了这些药，这才提前配了解药。
“你二人见我孤身一人，便想用醉梦散将我迷晕，然后搜刮我身上财物，没想到吧，我会用在你们身上，这也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呐！”
“那你为何没有中毒？”
我眨了眨眼，道：“因为……因为中毒会肚子疼，头疼，全身疼啊！我爱惜自己的很呢！”
“而且，小弟我还在哥哥们的毒里加了另一味药，穿肠毒药呢！”
“你——”兄弟俩恨得咬牙切齿。
“既已识破，你又为何将计就计？”
“因为，我想要两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话，挑眉道：“二位兄台倒是好眼力，就这么打眼一瞧，就瞧出我是女子，也不枉费我在杏园守株待兔了这么多天，才终于引得二位上钩。”
这一刻，陈虎和于青二人脸上才露出了惊恐之色。
“你……你真的是女子？”陈虎震惊道，他努力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药效发作而再次跌倒。
“是如何？不是如何？”我悠然地坐下，自顾自地饮酒。
“好了，该我问你们了。”我道：“二位哥哥本是北境皇庭的人，来我大梁做甚？”
二人闻言，面色一变，于青试图掩饰，但眼中已露出慌乱之色。他挣扎着坐直身体，语气却已显得无力：“你……你怎知我们是北境的人？”
我轻轻一笑，指尖在酒杯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敲击在他们紧张的心弦上：“两位兄台，瞧瞧你们身上的荷包，再瞧瞧你们穿的靴子，哪一样不是北狄皇家所用？”
“再者，你们对我大梁的风土人情似乎了解得并不深，虽极力掩饰，但言行之间仍流露出些许异样。”我放下酒杯，眼神锐利如鹰，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说吧，你们来我大梁，究竟有何目的？”
于青和陈虎两人对视一眼，面色更加苍白。
当然，我一定不会告诉他们，在他们踏入这座城时我就注意到了他们。
才进城时，他们兄弟二人吃好的喝好的，后来就越来越糟，到了这些日子，兄弟二人已没什么好模样了。
我巴巴地跟着他们，眼尖地瞥见他们腰间戴的令牌，是纯金所制，令牌上的花纹是北室皇庭才有的标志，由此，我确定了二人的身份。
陈虎此刻也恢复了些许力气，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却又无可奈何。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稳住自己的心神：“我们……我们不过是来大梁游历，并无他意。”
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游历？二位兄长可真是好兴致。只是我要提醒二位，若是你们不配合，那毒药明日便会侵入心肺，七窍流血时可别怪我。”
“……”
见他们不说话，我怒极了，猛地一拍桌子。
“还不将实情道来？”
二人被我的怒意所慑，面色更加苍白。于青颤抖着嘴唇，终于开口：“我……我们……”
我瞪着他，冷声道：“若是不说，我便将你们二人交给官府，届时，你们北狄细作的身份便会暴露无遗。你们以为，北狄与大梁交战在即，你们二人又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于青与陈虎闻言，面色大变，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他们知道，一旦身份暴露，不仅他们自身难保，连家族也会受到牵连。他们心中权衡利弊，终于下定了决心。
陈虎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其实，是我二人不甘受北国朝廷裹挟，所以……所以……”
余下的话他们实在说不出口，不过与我猜得差不多。
“到底怎么回事？”
“贵……贵国的大将军，那个叫周翊的，他根本就不是人，那是活阎王！我北狄派了多少人，策反也试了，偷袭也试了！可是他就是死不了！他不死，我北狄就没有胜算！最接近的一次，我北狄送了万两黄金给那个周翊身边的亲信，谁知这都没能杀了他……此一战太难，我兄弟二人实不想丢了性命，这才逃了出来。”
我听完，不由得蹙眉。
真是奇怪，不是说周翊做了北国的驸马？怎么这二人说来，周翊成了我大梁的定海神针了？
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假如他们二人说的是真的，那就是周翊根本就没有叛变，那为什么会传出这么离谱的传言？
手指轻轻叩击了几下桌面，我道：“你们说的我一句都不信，你们就等着那毒药沁入肺腑， 活生生疼死吧！”
那于青忙跪下来，颤声道：“哎哟姑奶奶，我兄弟二人万万不敢有半句虚言啊！我二人连北狄皇室之人的身份都认了，还有什么可瞒着的？再说了，您不是仙人吗？仙人不都以慈悲为怀吗？”
我差点笑出声来：“二位哥哥难道是忘了，讲之前我就说了，姐讲的故事千万别当真？”
看着他们惊恐的神色，我才冷冷地道：“要我相信你们也成，给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眼中满是期待与忐忑。
我微微一笑，缓缓开口：“我要你们手中的北狄皇室令牌。”
此言一出，二人脸色骤变，显然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们犹豫了片刻，最终陈虎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纯金所制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正是北狄皇室的标志。
他双手递上，道：“这是我们在北狄的身份象征，如今便交予姑娘，只求姑娘能饶过我们一命。”
我接过令牌，仔细端详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才淡淡道：“令牌寄存在我这里，日后一定归还。不过，你们我还是信不过。我这里有一味药，能解你们现在的毒，饮下与平素无异，是药也是毒，不过三个月后才会发作。要解你们身上的毒，先饮了这毒，敢不敢？”
两人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出犹豫与恐惧。然而，面对我冷峻的目光和手中的令牌，他们知道已别无选择。
于青率先接过我递上的药瓶，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般，仰头将药一饮而尽。陈虎见状，也只得咬牙接过药瓶，同样一饮而尽。
我见他们饮下毒药，心中稍安，便将令牌收起，淡淡道：“二位既已服下毒药，便暂且留在东城的悦来客栈，我付了三个月的租金。三个月后，我自有解药相赠。不过，在此期间，你们需得听从我的安排，不得有任何异动。”
二人闻言，虽心中不愿，但也不敢多言，只得点头应允。
我则扭头转出酒店，握紧手中的令牌，出城租了马车，马鞭一扬，向关外而去了。
他们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我要确定周翊真的不在北室，真的没有叛逃大梁，我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