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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原来是他

    多思则神殆,多念则智散,多欲则智昏,多事则劳形。

    我病倒了,病得还不轻。

    一连三日都是昏昏沉沉的,脚一沾地就软,十几服药下肚依然不见好。温夫人请了好几个大夫,气得她大骂大夫无用。还是杨昀送来一位太医亲自医治,我才勉强能进食,且有些精神了。

    四人中唯一没下水的我病倒了,真是够丢脸的。

    为此,我那嘴坏心也不咋甜的好姐姐可没少奚落我。直说我没用,游湖都能游出个病来。

    “装什么小姐,温惜莲你起来!我知道是你!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会邀我们游湖,你在船上动了手脚吧?!所以我才会落水对不对?”

    “你以为我死了瑾郎就会娶你吗?不可能的!你歹毒无耻,只有太监能娶你了!”

    “你这个无耻自私又假清高的女人!”

    行吧,林黛玉的身子嫁太监的命,当真是绝了!

    她就要嫁给京城四公子的苏家郎了,又在游湖时博了君心,本应该满面含春,全是喜色。怎么还这样牙尖嘴利?

    上一次游湖发生的事,早就被坊间添油加醋的包装加工后编成了香艳的故事大肆宣扬出去了,姐姐继女学送礼后又一次成了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世人皆称是姐姐不知羞耻引苏瑾,更有长舌妇说姐姐已失身,总之,什么样儿的传言都有。

    我真的好奇,那个自称老身的美艳孟婆,若她魂归幽冥做回孟婆,追溯自己的前尘,又会作何感想?

    真武大帝历劫三世,伤我累我害我,能送良渚锦给我,那大名鼎鼎的孟婆若是历劫结束,又会补偿我一些什么呢?

    小翠偷偷告诉我,苏瑾已请了圣恩,两个月就会娶姐姐入府。

    当然,还有我。

    我与姐姐一同成婚,一同出温府,一同大嫁。

    不过,一人是侍郎少夫人,一人是太监老婆。

    姐姐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让世人看看,温家双姝,一人风光大嫁,一人偷偷摸摸。这世上,根本就没人能和她比,她就是独一无二最耀眼的存在。

    我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看电视剧的女配,好像也是这样牙尖嘴利、飞扬跋扈的存在,最后是怎么来着……

    我病的这些日子杨昀多次约我相见,恍惚间我见他隔着帐帘遥遥呆立,最终也只能叹息了一声而去。

    我知道,他有话对我说,可我不想听,一个字也不想听。

    过了五六七日,温夫人忍不了了,强硬地命侍女拽我起来为我上妆。

    “我温府多硬的命够你这样折腾?九千岁约你多次,你都托病不去!今日便去,就是你晕在路上,也算是救了你父亲。”

    听温夫人絮叨,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朝中有人弹劾老温,此前总有九千岁护着,一个眼神过去,老皇帝就只能四两拨千斤地作罢。如今杨昀视若无睹,老温很是艰难。

    我没再说什么,挣扎着起身。

    冰凉的水扑在面上,刺得我整个人一激。接着梳髻、描眉、施粉、画鬓、涂脂。然后宫女给我穿上了我最不喜欢的衣服,一层又一层,就像一块千层糕。

    望着铜镜中苍白的面容,我觉得自己和奈何桥下的游魂没什么两样。

    不管怎么样,我就要嫁给杨昀为妻,无论我愿不愿意。既然如此,我也不必扭捏作态,该问的我也应问清楚,该给自己申请的好处也应申请到位。

    除此之外,我管他是人是鬼,是好是坏,是奸是邪,与我有何关系。

    抵达碧波湖畔时,夕阳已斜挂天边,将湖面染成了金红色,美得令人心悸。

    我缓缓步入湖畔的小亭,那里,杨昀已等候多时,他的身影在落日余晖中拉长,显得格外孤寂而坚毅。

    “你来了。”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嗯。”

    我轻应一声,缓步走到他面前,微微福身,才刚低首顿觉天旋地转,强忍着眩晕我勉强站好,目光直视他深邃的眼眸。

    杨昀展开左臂:“请坐。”

    我依言坐定,杨昀掀开石桌上的食盒顶盖,柔声道:“温二小姐,我们边吃边聊。”

    我的目光挪到食盒上,食盒黄花梨木所制,雕有花鸟鱼虫之纹,赏心悦目。

    盒内分八格,置玉露团藕桂花糕、白玉霜方糕、翠玉豆糕、冰糖脆菱角、糖蒸酥酪、梅花香茶、云片糕、松子穰八色点心。

    用心之诚,易使人动容。

    我微微挑眉,心中暗自诧异于这精致的点心布置,却也未忘此行目的。

    “九千岁今日约我至此,恐非只为品尝这些美味吧?”

    杨昀他轻笑一声,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那笑容中似乎藏着千般思绪,他抬手示意我品尝。

    轻声道:“这些点心不过是为这湖畔景致添些雅趣罢了。你我之间,还有许多未尽之言。”

    我轻捻起一块白玉霜方糕,送至唇边,细细品味,那清甜中带着一丝凉意,恰如这春日的风,让人心旷神怡。

    这便是品尝了,我放下糕点,目光再次落向杨昀。

    他不说,行,那我说。我张口问道:

    “九千岁,惜莲想问,是不是曾经见过我?”

    其实,我一直就想问。

    我没有惊人容貌,更没有倾世才华,能令一位权势滔天的男人这样穷追不舍,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曾经他见过我,甚至和我有什么渊源。

    我要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能拿着这个去讨要好处。

    杨昀闻言,神色微动,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长河,回到了那个遥远而沉重的过往。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缓缓道:“温姑娘,你果然敏锐。”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夕阳的余晖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十三年前,我才十九岁,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举家覆灭。父亲、伯父均被腰斩,凡成年男子皆被发配漠北、凡女子皆充官妓、凡孩童皆被官卖。我心中憋着一口气,从漠北逃了回来。”

    他声音淡淡的,如同讲的是别人家的故事,不带一点点感情。

    “那是我被官卖为奴的第八年,每日受尽折磨,生不如死。我不甘心,想逃想跑,想报仇。那一夜,我又一次从官兵手中逃脱,却不幸遭遇追兵,身受重伤,倒在了路边。是你不顾一切地将我带回,不仅为我疗伤,还给了我一个暂时安身之所。那段时光,是杨某此生最温暖的时光,叫杨某再难忘怀,往后岁月寤寐思服,撑着杨某活到了现在。”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才终于有了一点波动。说罢,他转过身,这身影竟然和一个模糊、瘦小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一双明亮的眸子,也落在了年长的人身上,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

    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他。

    十岁前爹娘对我还算不错,我与姐姐还不至于今日这样水火不容。

    十岁我和姐姐生辰时,有一高人造访温府,他妄言称我和姐姐一母同胞,一株双姝,必有一女会毁了温家,一女会救温家于危难。

    我是拯救温家危难的人,姐姐是毁了温家的人。

    可是,挨打的是我。

    当日,母亲就变了脸,甩了我两个巴掌,恶狠狠的模样我至今都记得。我不明白,我不懂,为何我是救温家的那一人,他们却要打我。

    我跑出了家门,却遇到一个又脏又臭的叫花子,浑身都是血,我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疯,把他藏了起来,还把路边饿死的小叫花子装作了他的样子填数。

    我想,那些追他的官兵当他死了,这人就真的救了。

    然后,我让几个心腹长随把他架到了温家人不常去的别苑,请了大夫,也命侍女照顾他。

    几乎大半年的零用都投给了他,可怎么问他也不说他是谁,遇到了什么事才会被追杀,追杀他的人又是何人。

    左右不吭声,我都以为他是个哑巴。

    思路回笼,我定定地看着眼前人。

    没想到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