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明是第一个动筷的。
论级别。
他是副科级，比季雅琳正科级低了班级，但他是县官，见面就比地方上的官大一级。
韩明先是一口喷出来，其余几个紧跟着动筷的人，情况也都跟他差不多，全部将吃进嘴里的食物喷出来，有的还趴在桌子下干呕，脸上表情痛苦，好似吃的是毒药。
这些人赶紧拿起杯子倒水，大口灌下去顺一顺，结果水刚喝进嘴里，又是一连串的噗……
季雅琳本来打算去夹菜的，筷子伸在半空，看见众人这副模样，停下了动作。
“向主任，怎么了？”季雅琳冲向弘扬问。
向弘扬也趴在桌子下吐，语气难受道：“这……这些菜都是臭的，不是给人吃的。”
负责伺候这一桌的两个村里大妈，正站在不远处的灶台前嗑瓜子，冷眼看着这边。
说是去忙别的的齐传山，正蹲在大院的墙角抽旱烟，一副冷笑的模样看着他们。
季雅琳和同桌几个没动筷子的人，脸上皆浮现出深深的疑惑，除去齐传山和村里大妈们这满不在乎的态度，为何院里那么多桌吃客，唯有他们这一桌出现这种状况？
不可能是别人的舌头出了问题，那问题就在这桌菜上。
「沈所长说了，今天这顿饭不吃，大齐村的污染你们查不了……」
季雅琳脑海中回想起刚进村的时候，齐传山老伯说的这番话，心里瞬间明白了。
“传山老伯，你来跟大家解释一下。”季雅琳冲着远处的齐传山喊了一声。
齐传山没有托大，将旱烟锅在脚底板上磕了磕，起身向季雅琳等人走过来。
韩明脸上愤怒，站起来冲齐传山大声吼道：“今天这件事，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解释，我一定饶不了你！”
他这番举动虽然有些欠妥，但同桌其他几个吃了菜的人，心里头也是被怒火填满。
院子里其他几桌的自媒体达人，都开始关注这边，摄像头一调转，吃播变成热点直播。
齐传山被喝吼，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之色，反倒是微笑道：“各位领导，咱们这一桌吃的，都是我们大齐村地道特色的家常菜，用我们大齐村自己养的鸡鸭鹅、大齐村井里的水、大齐村菜地里的菜，这几位做菜的妇女，也是我们村里厨艺最好的。”
专家小组组长裴建勇，脸色阴沉地道：“大叔，你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齐传山冷笑道：“水，我们村井里的水，炖出的菜就是个味道，其他桌客人吃的菜，都是用从十几公里外的邻村拉回来的水炖的。”
院子里，突然一片死寂。
季雅琳重新拿起筷子，夹菜送进了嘴里，片刻后，她眉头紧皱，脸上表情变得难看。
噗！
没忍住，一口吐了出来。
“传山老伯，我这个镇干部失职了。”季雅琳看向齐传山，内心充满愧疚地道。
齐传山苦笑，“季镇长，这事其实并不完全怪你，你三个月前就来过我们大齐村，只是那时候我们不清楚你是真的一心为民，还是和以前的那些干部一样走个过场。
如果只是走个过场，我们把这些问题暴露出来，是在给领导添堵，最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让领导对我们大齐村有偏见，万一再扣了我们村的扶贫资金。
现在我和村民们都相信，你和沈所长是一心为了解决问题来的，也就不再隐瞒了。”
韩明、裴建勇以及在场的县环保局的干部、市环境专家小组成员，同时哑火了。
季雅琳到汤河镇工作，不过只有三个多月，他们这些人在岗位上少说也有数年。
这些人此时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尤其看到那些自媒体达人正用手机对着他们直播。
这感觉，比被人抽了一耳光还难受。
“走，我们现在就去东盛造纸公司！”韩明脸色阴沉地大声道，其余人全部跟着他站了起来。
齐传山在前面带路，当这一行人刚走出村委会大院，裴建勇故意落后众人，发了一条短信出去，见向弘扬回过头看他，他连忙笑着说：“出门在外，老婆不放心。”
东盛造纸公司的厂区，在大齐村直线距离两公里外的山区里，一行人驱车前往，结果刚走到一半距离，意外发生了，行驶在最前面的轿车爆胎，路面上有人撒了钉子。
轿车原地抛锚，跟在后面的考斯特继续向前行驶，很快路面被一棵横在路中间的大树截住。
考斯特上的气氛立刻有些紧张、凝重，显然这是有人故意不想让他们进山……